毕竟一般人家举家收入不过二十余两,还是在不闹灾荒的情况下,除去日常开销,一年下来能存二三两就顶天。
冬青在准备让瑾瑜去拿这些银子时,就打算到了这一步,如果李老汉一家不要脸皮,硬要把她所有银钱据为己有,那她毫无反抗之力。
事实上,李老汉一家算得上老好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无赖之辈,在她这些天循序渐进的示好行为中,李家一众人对她心怀愧疚。
如今她还钱再多一两,李家于她的亏欠感更甚,便不会好意思问她的银钱。
不可否认,李老汉一家真心把她当做家人,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一家人也存在利益关系。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竞争与利益。
世上本就没有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善人,无情无欲之人,只存在于话本里,因为有人性,道德底线高低的不同,从而造就人的善恶不一。
在王氏和翠枝跟前,称呼瑾瑜为瑾郎,闭门不出将鞋子赶工做完,把绣花赚的钱分给翠枝。
所有的事都一举两得,还了李家一份情,同时把自己推向弱势一方。
若是换做面对大伯一家,或是银钱再多几个倍,冬青都不会透露一丝真相,而示弱这个法子,对大伯一家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人势利不势利,从言行举止中便能看出来,大伯一家明显比李老汉家势利得多,对她这些天的行为,大伯一家只会觉得她软弱可欺,理所当然变本加厉的压榨她。
冬青敲打过形形色色的刁奴,知道面对不同的人要摆不同的态度。
更知道,不要试图试探人性的底线,无论多么善良的人,当诱惑足够时,那根线都会脆弱得一碰就断。
瑾瑜一直注意着冬青的面色,明白两波人在想什么。
他没有告诉冬青,在拿到这十七两银子时,李老汉曾向他提议把银子私藏,然后回家告诉冬青银子没了。
他终于知道,李老汉对冬青说万一白跑一趟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开始,李老汉就对冬青的银子动了心思。
只不过李老汉虽然动心思,但动的良心不安,絮絮叨叨跟他说,如果有了这十七两银子,家里的情况会好上许多,家里情况好了,对冬青也好。
李老汉在说服他的同时,何尝不是企图说服自己的良心?
如果当时他稍一附和,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压倒李老汉心里那些不安,把冬青存了十年的家当私藏。
很不巧,人心都是偏的,而瑾瑜的心,偏向了冬青这边。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打着为冬青好的幌子不劳而获,私藏一个苦命丫头十年的积蓄。
于情,于理,于私,都不能。
第21章 牵扯
冬青用四两银子,从王氏手里换回半张卖身契,将两半卖身契重合,直直看了半晌。
从今往后,她便是自由身。
冬青转向一旁认真抄书的瑾瑜,“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瑾瑜抬眼,“嗯?你说就是。”
冬青把卖身契推到瑾瑜跟前,“你在后面写上,契约所载之人付讫银钱赎身,故,契约由所载本人持有。”
“还有什么要写么?”瑾瑜按照冬青所述,在卖身契上写完这段话,他以为冬青把卖身契拿回来是要撕毁的,没想到又拼了回去。
冬青摇头,“这就够了,只需你在这个后面摁上手印。”
有了李二狗的手印,就表示她为自己赎了身,再没人能归置她的去处,以防旁人钻空子作文章。
不过她依然还是奴籍,待凑齐银钱入了农籍,可以把卖身契彻底销毁,她就真真正正是个人,而非一个货物。
解决了卖身契归属的事,冬青的心宽了一些,她再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被转手卖出去,而下家是好是恶她一无所知。
坐在床边拿出剩下的银子算了算,十七两又三钱银子,四两赎身,还剩十三两又三钱,加上这些天接的几份活,是十三两又四钱银子。
冬青按照自己说的,把长命锁拿去镇上的当铺当了二两银,加起来一共十五两又四钱。
回程的路上花了四钱买布料和丝线,现在手里剩下十五两整,还差一两就够付她欠缺的税银了。
买回来的布料丝线,冬青准备绣荷包做鞋,拿去集市出售,比就坐在家里揽活客源广上许多。
这个镇子只有只有两个村天灾严重,清水沟就在其中,其余数个村子本不如清水沟,两年下来已经赶超了清水沟,集市上定会有不少人愿意购买荷包绣鞋。
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存够缴税的钱,再存一些给县太爷的好处。
坐在桌边的瑾瑜见冬青看着那一小堆银子发呆,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冬青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约摸六钱左右,是他这些天卖野鸡野猪,买了蜡烛还剩下的。
瑾瑜把小半块银子放到冬青手里,“这个给你。”
或是因为现代平民百姓都不用交税,瑾瑜觉得黎国赋税徭役都挺重的,好在比较人性化,闹了灾荒的地方,依情况轻重减免赋税。
“给我作甚?我不要你的。”冬青把银子推回去,她的银钱不交公旁人已经有轻微看法,若瑾瑜再把自己的钱给了她,那些看法就该扩大了。
听了冬青的顾虑,瑾瑜寻思一下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他和冬青白日里都跟着下地干活,夜里点上蜡烛,他在冬青的指点下抄书学习,冬青指点他之余还要做女红。
他们白日里做的事不比家里任何人少,地里的收入,除了吃饭以外他们根本不染指。
冬青和他的钱,都是在干活之余努力赚的外快。
而且食盐和肉是瑾瑜用外快赚的钱买的,家里人没有道理惦记他们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