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上下悲彻占了三分,颜面尽失却是主要。
吴越的尸首在衙门里无疑,吴家已经派人去认过尸了,但子孙根却是下落不明。吴家也派了人出去找,就连几条猎犬也用上了,也是寻无踪迹,怎叫一个诗礼之家不为之丢脸?!
吴家私底下认为,和楚棠脱不了干系,吴越再怎么不济,也是吴家的子孙。吴老太爷一气就病下来,给了吴氏最后的期限,要是她查不出是谁对吴越下手,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吴家人哪里不知道此次吴越欲对楚棠图谋不轨,其实就是吴氏首肯的!
楚居盛忙于政务,从户部衙门回来,已是半夜,吴氏横在了他面前,逼问:“大爷,妾身且问您,吴越那件事,是不是就是楚云慕和楚湛干出来的好事?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言下之意,这天底下关心楚棠的人也只有楚湛和楚云慕了。
楚居盛无暇顾及这些,太子之事已经是焦头烂额,他现在看着早就容颜逝去的妻子,甚是不耐烦,“你少来污蔑旁人!你那个侄儿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欺压过的人何止是棠姐儿?你以为你背着我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我会不知道!让开!”楚居盛一臂抬起,狠狠将吴氏拂开。一句敷衍都懒的给她了。
吴氏十几岁嫁入楚家,她与楚居盛虽谈不上夫妻情深,但也从未当面给她难堪过,这算是头一次动手。
吴氏追上去又要问,楚居盛却突然止步,转过身,言辞狠戾:“我告诉你,眼下时局正当不稳,你最好别给我捅出什么篓子出来!否则……休怪我抬了阿媌为平妻!”这算是最为严厉的警告了。
张媌有三个儿子,她又是楚居盛的青梅竹马,她的筹码更大。而身为嫡长子的楚宏,已经不止一次落榜了,有没有天赋一目了然。楚居盛的重心已经不在长子身上。相反的,楚云慕更为谨慎谦虚,与他又长得相像,他更为器重。
吴氏待在了回廊下,夜风带着冰寒一次次让她清醒,却也让她跌入深渊。
明明是一步好棋,为什么会做到今天这一步?怎么会?现如今吴家那里交代不了,她又彻底在楚居盛面前失了宠,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屡步为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夜天变异象,九儿再次掐指一算,霍四的婚事估计要提前……
中午还有一更。
第85章 我娶你(中)
夜半孤月如钩,墙角的几簇多头菊在清风里针扎着摇曳,已经开到靡荼,再过几日就该凋零了。
秋后,天气凉的格外迅速,白天与黑夜之间的差距很大。
楚棠醒来时,透过微开的幔帐,可见烧成橘黄色炭火,幻如梦境。
说来也怪,她此刻通体舒畅,一夜好觉,再无诡谲的梦境,意识是在醒来后的一刻才开始清晰。
及笄,楚家大房,吴氏,吴越……这些事一一在她脑中呈现。
这就要嫁给那个登徒子了?还不如绞了发当姑子,余生还能落个安稳。
“小姐,您醒了?奴婢给您炖了红枣小米露,里面还添了百合,您现在可要用些?”墨巧儿小心翼翼撩开幔帐,问道。
楚棠揉了揉眼,的确是饿了。
墨随儿等人伺候楚棠净面,看着她吃完一整碗养胃的小粥,方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以防她受不住,会吐出来。
自然,那命根子之类的污秽之处,也用了可替代的说辞,这真是难为了识字不多的墨巧儿和墨随儿,恨不能打哑语了。
楚棠诧异,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我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无人叫我起来?吴家二公子死了?衙门里找到凶手了么?”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好像外面翻天覆地了。
墨巧儿并没有将她找过霍重华的事说了出来,说实话,她现在一想到霍重华,手脚都不住的发颤,大抵已经断定吴越的死就是霍重华所为,她丝毫也不同情吴越,只是霍重华的手段让她不能以常人的态度去看待。而且此人是朝廷官员,却做出来这等事出来,这将来位居权臣,还不得……墨巧儿牙关发寒。
“我睡着这段时间,二房如何?可还安稳?”楚棠最担心的莫过于此,至于她的闺中名声,还真是不怎么在意,嫁不出去更好。上辈子体会过为人妇的苦楚,实在没什么可期盼的。
墨随儿口无遮拦:“二公子在府上呢,有什么事有他出面。奴婢就是看不惯童妈妈,她一门心思想让您早早嫁出去,吴越一死,她还在抹泪了呢,说您今后就是……”墨随儿止住了话。
一碗小米粥下腹,楚棠胃里温热,人又慵懒起来了,靠在滚金边大引枕,低叹了一句:“湛哥儿如今也大了,身边不需要老妈子,明日找个信得过的小厮送童妈妈去庄子里荣养吧,她若不愿,就让她回金陵。”
楚棠对童妈妈的愚钝,已经彻底失语了,她是觉得吴越一死,连娶她的人也没有了吧。
那岂不更好!
她想起了回府之前,二哥哥一直在她身边宽慰,还说将来有他在,再也无人欺她。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但昨日那种情况下,楚云慕的存在给了她极大的安慰,总算是有人可依了。
吴越虽惨死,墨巧儿等人犹是不甘心,“这事还得怪大夫人!她敢说,不是她的主意!万一再有下次呢!?”墨巧儿说着就红了眼眶。
吴氏是楚家的宗妇,楚棠一个孤女,拿什么与她抗衡,她完全有那个资格和手段给楚棠指一户人家。
楚棠却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楚家覆灭之后,楚居盛被砍头,楚宏流徒三千里,若非是楚贵妃和吴家的缘故,吴氏和未出阁的楚莺二人恐怕要进教坊司,这一世……她在想,要不要落井下石一次?
不过,为何二哥哥没有被牵连?
楚棠上辈子没有看透,现如今还是想不通。楚云慕已经是入了族谱的嗣子,按理说不该赦免的。
疑心归疑心,但她知道楚云慕最后安然无恙,倒也放下了心。
三日后的一早,天际刚露出鱼肚白,旭日却迟迟没有露面,整个苍穹灰暗云卷,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
楚家的覆灭来的比预期的要早了几年。
上门抓人的竟不是刑部,而是北镇府司的人,可见是帝王亲自授意,而且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在翻案的,帝王让臣子去死,臣子没有能活下去的。
一日之间,京城之内闻风散胆,素来与楚家大房有私交的朝廷官员更是殚精竭虑,唯恐锦衣卫下一次登门就轮到他们了。
楚居盛是因为贪墨朝廷赈灾银两,污蔑朝廷命官的罪被当场抓捕。东宫顿时哗然,楚居盛于太子而言,是一颗有力的棋子,无异于是谋反策划的钱袋子,楚家的覆灭,会大大减缓太子和萧家背后的动作。
然,这只是一个开始。
楚居盛是朝廷三品大员,涉及贪墨数量惊人,且去路不明,锦衣卫在楚家并没有搜罗到大量金银财务。此案波及甚广,会有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司共审,另有锦衣卫监查,虽说判决一时半会下不来,但结局已经注定。
吴氏领着大房楚莺和长媳萧媛登门时,楚棠正在晒着菊花瓣。她还真没想到吴氏会这么快又找上门。
“棠姐儿!快拿银子出来,你大伯父现在极需银子打点,咱们楚家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在这两个月了!”吴氏往正厅一座,当即劈头盖脸就道。几日不见,她再无半分美人迟暮之态,已经惨老的面容枯槁。
楚棠觉得好笑,咱们楚家?
现在想起来她也是楚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