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阳心头顿时一松,还有撑死的,那说明这事情依旧跟三尸虫有些关联,他心思变得奇快,紧紧追问道:“这些受牵连的人是不是都下过墓,还摸过尸体?那墓穴年份是不是在两汉之前?”
这两问可谓问到了关键,苗运额角的汗滴都渗了出来:“……没错,是座东汉墓,死得的那两个下了墓,我大哥清理的土货。”
这下就对上了!前两只三尸虫都是出自汉墓,因而这群盗墓贼肯定是碰上了中尸彭踬,但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尸虫发生变化,才会出现齐哥所说的“尸傀”,魏阳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冷声说道:“这次你们的确是惹大麻烦了,我说日光医院那边怎么出现邪祟,只是现在煞气已经在这人身上成了气候,根本不像日光那边能够轻易除去……”
他沉吟了片刻,干脆果决的说道:“你们去准备一些朱砂和白糯米,一只九斤以上的大公鸡,最好是土产九斤黄鸡,还有从地下引来的活水,如果有杀生刃的话,最好也来几把。”
“杀生刃?”前几样苗运都能听懂,但是杀生刃是个什么玩意?杀过人的刀?
“就是从墓中挖出的兵器,最好是开过刃杀过人的古刀古剑,杀的人越多,刀剑所含的煞气越浓,对于除祟最为管用。”魏阳答得认真,而且这次还真不是蒙人的,杀生刃本就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法器,就像张小天师从不离身的那柄,虽然不知道短剑来历,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保养良好的古剑,之前痴智大师也曾说过,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盗墓贼手里可能没有洪武朝的铜钱,但是这种能卖上价钱的刀剑却未必没有。
苗运顿时就醒悟过来,不由看向张修齐手中持着的那柄匕首,此刻天色已经暗沉,屋里也没开灯,但是那锐利的刀锋反射出幽幽寒光,似乎根本不受夜色影响,散发出森然凉意。从没想过墓里掏出来的刀剑有这个用处,苗运点了点头,心底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给自己也留几把防身了。
迎门杵已经全部扔下,魏阳轻易分辨出那几个匪徒脸上的表情变化,紧跟着就砸下另一坎子:“这几天你们之中还有谁碰过这人?邪气可是会传染的,所有接触过这人,特别是碰过他脸上黄水的人,一律找个地方圈起来,回头除了邪祟我们再去帮他们破煞。还有小院里有多少没破过身的初哥,如果生辰八字合适的话可以在外面守着,凡是沾过女人的,统统给我避开。”
刚才那几句话只是让这群匪类心生忐忑,这次话一出口,门外站着的人哗啦一声退开了大半,就连苗运都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指:“要是碰过女人了呢……”
魏阳眉头皱起来了:“今天可是阴历初三,三魂七魄最为动荡,沾过女人,尤其是最近几天碰过的,绝对不要靠近小楼,剩下那些也要好好检查四柱八字,不能有阴性才行!”
他说话的声音极为严厉,在场众人心中全部都打起了鼓,都是些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不近女色,今天上午还搞女人的都不在少数,有些人直接就伸手往脸上摸去了,像是怕自己脸上也沾有那种要命的黄水,还有两个这几天伺候大哥吃喝拉撒的,脚都快软了,嘶声冲苗运喊道:“苗哥,我们可怎么办!”
苗运毕竟也是犯罪集团的二把手,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魏大师放心,您说的我们会尽快核实一下的,就是我这大哥,还有救吗?”
魏阳沉吟了片刻,才开口答道:“现在不好说,还要看看这尸傀的道行。”说着他朝一旁还在发傻的孙木华喝了道,“木头,还不快去赤硝撒!沿着门窗的墙边撒上一圈!”
这一嗓子惊得孙木华直接打了个寒颤,差点没把手里的纸包扔在地上,但是他再怎么宅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最后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哆哆嗦嗦打开了纸包,往门口撒去,谁知那些红色粉末刚刚落在地上,床上躺着的王老大身子猛然就是一颤,掩在被子下面的鼓胀肚腹开始蠕动起来,似乎有什么要从里面破膛而出。
只听轰得一声,围在门口的人顿时退开了一大半,就连那个孝子王伟脸上都忍不住发青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半夜才开始折腾的吗……”
魏阳面上也有点变色:“不好,这里阴气太浓,谁身上有忌讳的,赶紧给我下楼去!苗先生,我要的那些东西……”
“我马上派人送来!”苗运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冲身边那群人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都赶紧给我下去!”
有了头头这句话,那群人哪还敢停留,转头就往楼下冲去,王伟好歹胆气足一些,硬梗着脖子说了句:“我要留下!操,老子也几天没碰过女人了,怕个球!”
魏阳皱了皱眉:“你是这人的亲戚?”
“他是我老子,怎么了!”王伟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大声喊道。
“亲血相吸。”魏阳答得十分冷静,“尸傀算是鬼胎的一种,发作起来最容易祸害亲人,你要想留下也行,但是至少要糯米汤洗过手脚,再用鸡血淋身。”
苗运顿时抓住了王伟的胳膊:“伟子,别冲动!先跟我下去准备一下,等会再过来就好。”说着他冲魏阳点了点头,“魏大师,我们先去准备东西了,这边……”
“我和师兄也要做些筹备,而且也要先观察下他发作起来是个什么状况,才好对症下药。你们去准备吧,等会再上来就行。”
看魏大师答的有条不紊,苗运心头的忐忑才终于压下了点,反正就算不守在门口,楼下也有一堆人呢,还怕他们逃了?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干脆拉着王伟就朝楼下走去。
眼看那些匪徒一个个离开了四楼,魏阳一个箭步冲到了孙木华身边,塞给他一串铜钱:“挂身上!这个能辟邪。”又顺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纸包,沿着门口细细密密撒上了一道,才抬头向床上那具“尸傀”看去。
这时那人形怪物反而不怎么动弹了,像是被阳气激出来的动静又消褪了大半,魏阳顿时呼出口气,他给孙木华的哪里是赤硝,不过是一包最普通不过的朱砂粉,还是界水斋加料的特制产品,就怕一个不小心用错了法器激起什么变故,幸好这点粉末没弄出大问题。现在终于把那些匪徒支开了,他不再犹豫,一把拉住了小天师的手臂,低声问道:“齐哥,这尸傀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三尸虫作乱吗?”
被那只手抓住,张修齐体内的躁动立刻就平息了几分,缓缓把匕首插回刀鞘,他一字一句答道:“是彭踬,也是尸祟。”
魏阳顿时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养成三尸虫的那具尸体也出问题了,才会出来作祟,生成什么尸傀?”
张修齐点了点头:“彭踬发狂,尸祟附体,寄在腹中,大凶。”
能让小天师说出大凶的东西可不多,现在痴智大师也不在,身边还有这么些逼着人除妖的歹徒,魏阳皱眉思索了片刻,终于问出了一句关键:“那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肚里的东西赶出来呢?最好让外面那些王八蛋吃些苦头的法子……”
张修齐冷峻的面孔显出了一丝迟疑,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那是,禁阵。”
58布局
禁阵是什么东西,魏阳完全没听说过,但是不难猜出其中含义。有真本事的法师们如果都跟那个密教妖僧一样肆无忌惮的施法,这世间不知该乱成什么样子了,别说颠覆王朝的大招,随便来个什么逆天改运、招魂驱鬼的法术,都不是普通人能招架的。因此那些传授尖货的门派,肯定会设置些禁忌或门规来限制弟子,若是不想被清理门户,就要乖乖遵守规则才行,尽量不伤及良善。
想来龙虎山上的“禁阵”也是类似道理,其实遇到真正的危险关头,未必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但是小天师是那种会“变通”的人吗?他怕是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因而听到这句话后,魏阳立刻就改了口风:“既然是禁忌就别用了,咱们再来想其他法子。齐哥,这家伙还能救回来吗?”
张修齐摇了摇头:“不能。”
想来也是,之前那个开发商带了存有上尸的玉蝉就跳了楼,下尸折腾的整个医院都鸡犬不宁,现在这中尸都害死两个人了,又闹出什么“尸傀”,显然不是能轻易搞定的玩意。其实这种犯罪集团魁首能不能救回来魏阳根本就不关心,但是如果等会除祟牵动了什么要害,直接把人搞死,他们想脱身可就难了,怎么说也要坚持到明天才好。
费力思索了一阵,魏阳郑重说道:“齐哥,不管你多想除妖,今天怕都要忍忍了,眼看就要天黑,你剩下的两魂绝对不能再出岔子,我会想办法给你找出时间稳固魂魄,至于这里的妖邪,咱们看看情况,能不能白天或是明日再来处理。”
这种在别人监视下偷天改日的小动作绝不是那么好做的,更别说晚上尸傀闹腾起来还不知是个什么德行,风险依旧不小。然而如果不试一试,他根本没办法安心,自己和孙木华只要撑到警察来就好,但是小天师呢?万一因为除祟把剩下那两魂也弄散了,他怕是一辈子都要后悔。
张修齐低头看了看抓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因为紧张,魏阳这时已经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了,握力跟铁钳相差无几,连腕骨都传出隐隐痛感,当年也有人这么抓过他,用一只更大的手掌。被邪气激起的那股杀意不知怎地慢慢散去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模糊的眷恋,他能听出魏阳语气中的恳求和郑重,他也该答应下来。
见张修齐默默点了点头,魏阳心头的大石顿时就落地了,他可是见过小天师不顾一切杀妖怪的场面,然而今天真不是时候,每次斩妖除魔之后都是张修齐魂魄最不稳固的时刻,而今天正巧是阴历初三,他真不敢想如果小天师贸然冲了上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松了口气,魏阳继续问道:“那齐哥你在初三这晚一般是怎么固魂的,有什么特殊准备吗?”
张修齐摇了摇头:“没有。平卧叩齿。”
魏阳一怔:“只躺着就行了?不对啊,你每天不都是平躺着睡吗?”
“日日拘魂。”张修齐答得天经地义,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魏阳的心脏却扭了一下,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张修齐那规规矩矩的棺材板睡姿不是因为教养,而是因为必须,对于这个丢了魂的小天师而言,生存需要压倒了一切,哪怕那些古怪习惯会让他显得木讷可笑。
按捺住鼻子冒出的酸楚,魏阳扯了扯嘴角:“好,等会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有机会拘魂。”
张修齐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后抽出了样东西,递了过来:“杀生刃,用这个。”
他拿出的是一柄短刀,刀鞘应该是乌木的,上面花纹都被磨掉了大半,刀柄上缠着一层红绳,也显出了老旧色泽,整把刀看起来毫不起眼,然而魏阳却见过无数次,甚至每天晚上睡觉都能看到小天师把这把刀藏到枕下,这么个从不离身的法器,就这么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