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掌柜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在警察手里塞了几块大洋。说道：“老总您误会了，小伙计把板插反了，我让他倒过来。这就打板歇业，老三，干活你不行，吃饭你一人顶俩。赶紧的，把板重新插好，别给咱们奉天会馆惹麻烦……”

随后，汪掌柜亲自动手。和老三一起，将板重新插好。等到门前挡板恢复如初之后，他才回过头来，对着我和罗四维说道：“二位爷看到了吗？外面都是直系吴佩孚的军队。您二位刚才在里面驱魔除鬼的时候，保长带着警察挨家挨户的通知。今晚北平城大大小小的买卖都要关门打板歇业，所有人等不得偷看。您听听外面的脚步声，这一宿估计都走不完。”

原本我和罗四维也没打算真离开奉天会馆，当下都装作为难的样子。罗老四还趴在门缝向外看过去，随后对着我说道：“哥们儿，刚才咱们俩高兴早了。现在怎么办？东西找到了，人却被困在这里……”

“还能怎么办？在这儿忍一宿吧……”我也装作有些无奈的样子，看了一遍身边这些人之后，对着罗四维继续说道：“老四，兴许天不亮这些当兵的就都走光了。明天、明天也不能做火车回去，现在兵荒马乱的。找辆汽车从热河绕一下……”

这时候，汪掌柜再次凑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二位爷，不该问的我不问。您要是找车回奉天的话也不好办，现在北平城正在征调汽车。估计很难找到汽车，要不您二位避避屈，在我这奉天会馆里多待几天。等着外面松快一点的，我立马找辆汽车送您二位回奉天。”

说到这里的时候，汪掌柜向我们俩这边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是不是您二位有什么情报着急送出去？咱们会馆里面有电台……”

“这个倒不用……”我回了一句之后，继续说道：“既然暂时出不去，那我们哥俩就在这里凑合一宿。明天一早就走，老汪，我们俩自己走，也不用你麻烦了。对了，你还要想办法把这里的情报送到奉天去。”

听到我们俩暂时要在这里住一宿，汪掌柜继续对着老三说道：“去，把库房里的真丝棉被取出两床来，送到两位爷的房里去。”

“不要放到房间，直接拿过来。我们哥俩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我叫住了老三，随后对着汪掌柜继续说道：“会馆的事情差不多就算解决了，等到我们离开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来找麻烦了。对了，后院停的尸体先别动，等着明天我们哥俩”

听了我说的话，汪掌柜也算是松了口气。客气了几句之后，又叫了另外一个伙计，再去库房抱两床褥子、枕头回来。

汪掌柜吩咐伙计拿这拿那的时候，关小宝在俩徒弟的搀扶之下，凑了过来，冲着我和罗四维说道：“两位恩人呐，你们回奉天的话，能不能捎上我们三个？这不是刚刚得了您二位的赏吗？我刚才和俩孩子商量了一下，北平就要打仗了，还是关外老家安全。回家置办二亩地，盖个房子再给他们俩取上俩媳妇。后半辈就指望这俩孩子了，托您的福，我后半辈这就能混吃等死了。”

罗四维给的金条是老称的十两重，都换成大洋足够关小宝在关外过完下辈子了。看着说话时候语气的变化，对晚年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行啊，老关你不打算留在这里唱戏了？”罗四维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回奉天之后，你们爷仨也别闲着了，我和溥爷也认识几个戏园子的老板。说不定就能改了你们唱二人转的规矩，可以去戏园子唱了。”

“那可不敢想……”关小宝笑了一阵之后，继续说道：“我眼睛瞎，年纪也大了。不打算再唱了，恩人您帮个忙，让这俩孩子去唱吧。他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都是一句话的事。”罗四维说话的时候，老三已经带着俩伙计们扛着蚕丝被和褥子、枕头走了过来。随后用桌子给我们俩拼成了两张床，看着‘床’铺好了之后，汪掌柜对着我和罗四维说道：“二位爷，早点歇着吧。我们都在周围，夜里您要什么东西的话，大点声说一下，端个茶送个水的，伙计们就办了。尿桶在边上，还需要什么您言语一声。”

客气了几句之后，我们这些人纷纷上了‘床’，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没一搭的和汪掌柜和关小宝他们聊着天。不过说了没有几句，关小宝的呼噜声便传了出来。开始我们几个还笑话他，不过过了没多久，汪掌柜和他的伙计们也都陆续的睡着。随后前厅这里向起来此起披伏的呼噜声……

这些人睡了，我和罗四维却不敢睡着，不过我们俩也不敢从床上跳起来。当下仰面朝天，装做睡着的样子，各自的手都藏在被子里，捂着了各自家伙的把手。如果一会真有什么不对，有人要动手的话，我们俩跳起来便会用手里的家伙攮死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后半夜。这时，我的困意再次袭来。眼看着上眼皮就要下眼皮粘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床’边……

这个人一动不动，低着头看向我，随后却将手伸进了罗四维的被子里。看样子是冲着罗老四怀里的盒子来的……

第二十一章 人为财死

汪掌柜睡觉之前，留了一盏油灯。借着油灯的光亮看过去，这个偷偷摸摸在罗四维身上翻来翻去的人正是瞎子关小宝。他轻手轻脚的翻了一阵之后，从罗老四的身上摸出来两根金条来。

拿到金条的关小宝显得有些兴奋，将金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确定了是十足租金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将金条藏在了裤子里。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嘴里哼哼唧唧的唱起了马寡妇开店。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当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关瞎子是冲着罗四维怀里的箱子去的，看到他的目标是金条之后，我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让我更加诧异的是罗老四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你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就在我以为罗四维这是还有什么后手的时候，却听见他打起了呼噜。转头看向罗老四，这才看到他已经昏睡了过去。睡的太熟，顺着嘴角流出了不少涎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睡觉……

这时候，我发现不对劲了。当下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关瞎子说道：“老关，三根大黄鱼了。要是还不够的话，我枪里还有一梭子金豆儿。怎么样？来一颗尝尝咸淡……”

关小宝吓了一大跳，他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脑门先着的地，顿时鲜血流淌了下来，看着跟个血葫芦似的。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去擦拭血迹了，颤抖着‘看’向我这边，身子抖成了筛糠。想要说句话，嘴巴长得老大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本我以为一开口，汪掌柜他们都能惊醒过来。没想到除了关瞎子之外，连一个人都没有醒。耳边还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时候，我才明白了过来。关小宝这是做了什么手脚，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都着了他的道……

“这个也是吕万年教你的？”我冷笑了一声之后，走到了关小宝的身边。掏出来手枪，枪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随后继续说道：“你猜猜看，脑门上的是什么东西？猜对了我送你一颗金豆儿。”

“恩人啊，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关小宝被吓懵了，竟然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是眼瞎之后已经流不出来眼泪，只能干嚎了几声。

可能是怕我不耐烦，直接开枪送走他。关小宝哭了几声之后，对着我说道：“恩人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这也是穷怕了，这才昧了良心打你们的主意……这一手是唱二人转的师父教的，他年轻的时候干过胡子。老窑里的托天梁是个能人，教了我师父一手迷烟。这迷烟无色无味，闻到之后会昏睡十二个小时时辰。这迷烟除了睡觉之外，再没有别的害处。随便给俩嘴巴子，就能把人叫醒……”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当下打断了关瞎子的话，说道：“托天梁，老窑是不是在鸡鸣岭？那个能人叫做孙殿臣吧……”

“就是他，敢情恩人你也知道这个孙殿臣。”关小宝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随后继续说道：“我可没有用这个害过人，当年就是太相信人了，才让我老婆钻了空子。她用迷烟迷昏了我，然后和她相好的卷了我半辈子的积蓄。我醒过来之后，一股火眼睛就瞎了……恩人啊，看在我瞎了眼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看着一边哆嗦，一边说话的关小宝，我继续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明天罗四维醒过来，发现身上的金子没了，找你的麻烦吗？”

关小宝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说出来了实话：“我都想好了，明天就装作一起被迷烟迷了。罗恩人不会想到是我这个瞎子干的，我把金条塞裤裆里了，大概也不会拔了裤子搜查……”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瞎子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有钱人，这次也不是奔着钱来的。我徒弟说你们找到什么宝贝了，心思都在宝贝上面。就算发现身上的金子没了，大概也不会花心思去找的。”

“你倒是看透了……”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收了手枪。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一直紧握的匕首之后，明白就是因为它，我才没有被迷烟影响到。难怪当初狐狸老九看到猫借老六的手，将这匕首给了我之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不在搭理关瞎子，走到了罗四维的身边，伸手在他脸上拍打了几下。却没有看到关瞎子所说俩嘴巴就能把人唤醒的结果……

关小宝听到了巴掌声，明白了我在干什么。当下对着我这边说道：“恩人啊，这个得使点劲儿，劲越大醒的越快。”

听了关瞎子的话，我轮圆了巴掌，对着罗四维的脸就是两个耳光。

“谁打我！”罗四维果然睁开了眼睛，他还有些迷糊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哥们儿，怎么个意思？好好地你打我干什么？都他么耳鸣了……”

我没回答罗老四的话，转过身对着关瞎子说道：“老关，你自己说……”

当下，关瞎子将刚才对我说的话，又对着罗四维说了一遍。最后带着哭腔说道：“恩人啊，饶了我这一次吧，看在刚才还救了你们一次的份上，别难为我这个瞎子。只要你们肯饶了我，我就说件和你们两位恩人有关的事情……”

罗四维摸着自己有些发胀的脸颊，说道：“那你得先说，看看够不够怼两根金条的。关瞎子，哥们儿打了一辈子雁，想不到最后被你这只瞎了眼的野鸡扦了眼……”

“我再也不敢了……”关瞎子哭丧着脸，深吸了口气之后，脸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说道：“刚刚我唱驱邪祟戏文的时候，感觉到对面不止你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一直晃来晃去的——我说的是人，可不是鬼……”

关瞎子的话刚刚说到这里，那盏一直亮着的油灯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