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公主乃云英未嫁之女,见下臣竟然和她讨论起这个,当下便不再说话,反倒是皇上接口道:“云若自小便读兵法,自然对路家用兵之道多有关注,况且她到底是和路放自小一起长大的,便是彼此相熟也是应该的。可惜云若生来为女子,若是她为男子,朕这个帝王之位让与她做,倒是合适。”
云若公主垂眸,却觉得皇兄说着这话时,那孟南庭望着自己的目光让人很是不自在。这个人往日看似忠诚老实,没想到在这乱世之中,竟然敢做出挟天子令诸葛的谋逆之事,这也就罢了,他甚至已经抢占了皇兄最心爱的贵妃。
这个人,此时此刻无论做出什么来,云若公主都不会感到奇怪。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可是心里明白,身边的这个皇兄为一国之君,可是如今却已经不可能保自己安全。
孟南庭望着公主垂颈间的优雅,却是笑了。
他早已想到一个办法,让他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而当路放大败南蛮军的消息传入敦阳的时候,当时尚在敦阳宫中的高璋,听此消息,深夜不能寐,半夜忽然坐起,狂吐鲜血,惊得日夜守候的多湖忙叫起来了神医游喆。游喆诊脉后,只说道:“以后万万不可操心劳力,不然性命不保。”
多湖无言,高璋身为南蛮六王子,北伐大炎的大将军,怎么可能不操心劳力。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紧接着,高璋深知路放一旦解困,便要前去凤凰城支援,于是他这才下令,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凤凰城,务必攻下这座数百年来无人踏破的城池。
当时多湖问起,秦峥怎么办。
高璋沉默良久,只答道:“带着。”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想到,慕容楠前来搭救秦峥,秦峥刺高璋,段青砸多湖,于是这一众大军的两位主心人物都躺倒在了那里,十几万南蛮军群龙无首,只好原地待命。
路放并无法探到为何那十几万大军停驻在半路不曾进行一步,只因南蛮内部将这个消息隐瞒起来,只有南蛮军少数将领方才知道。不过路放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做过多纠结,而是迅速整顿了手下人马,并带着安定将军属下借来的五万人马,共有十一万人马一起奔向凤凰城。
他几乎是日夜兼程,披星戴露,却因此,再一次错过了秦峥,和她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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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此时的秦峥,在单言的带领下,来到了十里铺。果然见十里铺也是一片狼藉,曾经热闹的街市如今是空无一人,陈记布店的牌匾掉了下来,福来客栈的大门被烧掉一般,而锦绣阁大酒楼的二层楼都塌陷下来了。
两个人在这瓦砾横生间,来到了一人饭庄,却见饭庄的牌匾竟然还在,房屋也看着还好,只是那纸糊的窗户纸不知道被谁给捅破了,正在风中飕飕作响。
大门是上了锁的,锁都已经生锈了,秦峥试图掰开锁,却使不上力气。她自从高璋那里逃离,便明白自己身子骨彻底不行了,总是有气无力,身子虚得很,且见风便浑身发寒。
单言见状,便上前将锁掰开。
推开门,一股久封的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进了院子,却见院子里久无人打扫,已经有杂草长出。恰是去年冬日大雪,雪化了,院子里滋润,杂草生得茂盛。
秦峥来到灶房,这灶台上已经是厚厚一层灰了,翻了下角落,却也翻出来一些杂粮,并没长毛,是能吃的。
秦峥累了,坐在灶房里的小杌子上休息,见单言过来,便道:“这些杂粮,够我们吃一些时候。若是不够,你便去附近摘些野菜来。又或者,我们去其他家里看下是否有吃剩下的。”
单言点头。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这镇子里竟然都空了,住在这里确实需要粮食的。
当下两个人又收拾了两间正屋出来,各住一间。收拾完了,单言去打水,秦峥则收拾灶房,待收拾完毕,天都要黑了,秦峥便草草熬了点汤水,两个人各自吃了。单言把碗筷洗了,连个人便各自歇下。
接下来的时日,两个人便住在这里,平时并不外出。闲来无事,秦峥便写字,将昔日在高璋那里所看到的行军笔记都给记下来。她翻了几遍,又素来记性好,如今竟然一字不落地全都能抄写下来。她想着,这是高璋自己往日经验总结,若是给路放看了,总能对他有帮助的。
单言无事,便在院子里练练剑,有时候也打一套拳。他见秦峥身子虚弱,伏案写笔记总是会咳嗽发冷,便提议教她打拳强身健体,可是秦峥并无兴趣。单言无法,便到镇子上的药铺里,推开被砍成半截的门进去,却见里面经过南蛮军的打砸后,里面乱七八糟。单言翻找了半响,总算找出些人参须根,并零碎的鹿茸和银耳,交给秦峥让她吃了补身体。
后来单言一起出去,无意间猎了几只鸽子,带回来后,秦峥便用这鸽子做了五香鸽。这五香鸽做出来端得是质地酥烂,味香汁浓。秦峥边吃边道:“这鸽子颜色各异,但是只有这白色的能够入药。”
单言听了,倒是感了兴趣,问道:“吃了能有什么益处?”
秦峥想了想道:“可以补肝壮肾、益气补血、清热解毒、生津止渴,还可以养颜美容,长久食用,可以使得肌肤如雪,细腻白嫩吧。”
秦峥原本是无意一说,单言却是留了心,自那后便到处寻觅着去猎些野鸽子来,且只找白色的。找来后他再也不吃了,都让秦峥吃。
秦峥便将这鸽子或者做了五香鸽子汤,或者做了烤鸽。一时倒也吃得自在,只是满足了这口腹之欲,身上却不见好转。而且身上那疤痕结痂掉落后,依然留下了难看的印记,很是可怖。
单言偶尔间见她领口的伤痕,皱眉道:“我再去寻寻,看是否有治疤痕的药吧?”
秦峥摇头:“一来这个难治,怕是普通药膏并无效果,二来我也并不在意。”
单言低头,道:“你总是要嫁人的,若是他日嫁人,这样子难免不好。”
秦峥却笑了:“自过了这个年,我都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已经老了,怕是再也难寻良配。再者说了,即使我真得嫁了,对方因为这疤痕而嫌弃我,那也不是能与我共度此生之人。”
还有一重便是,她分明都是已经嫁过的人了……
单言听了,这一晚上,却是再没说一句话,一直到临睡之时,忽然来找秦峥。
秦峥那时候正要吹灯睡呢,见他来了,只站在那里,也不坐,便纳闷:“有什么事?”
单言脸红了下,望着秦峥,却并不说话。
秦峥拧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单言张嘴,说的话却是结结巴巴:“你,你不要担心……”
秦峥合上书卷,放置一旁,问道:“我担心什么了吗?”
单言终于鼓足勇气,一股脑地道:“你才十八岁,还很年轻,不是老姑娘,你的疤痕虽然不好看,可是总有人不嫌弃你的。”
秦峥点头:“嗯,我明白。”
额,就这样了吗?
单言鼓起的勇气偃旗息鼓,最后垂了下眸,道:“我想,路放肯定不会嫌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