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程钰的意思,定王反驳道:“我跟凝珠多多少少都有了点交情,你跟那位大姑娘难道也朝夕相处过?”
“当初你昏迷不醒,我用匕首挟持了她一路,不救她,我心中有愧。”他喜欢问东问西,程钰重新坐了起来,对着窗外道:“二哥别乱猜了,我现在没有那种心思,就算有,我也不会找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姑娘。京城美人多的是,真想要,我早娶了纳了。”
定王半信半疑,拐弯问道:“说起来到现在我也没见过那位大姑娘,长得是不是很美?”
“好奇就自己去看。”程钰瞥他一眼,继续睡觉。
定王干笑两声,不再逗他。
隔壁厢房里头,两个船家站在窗前预测雨势,张福忽的从炕上跳下地,抓起蓑衣往身上披。
“你去哪儿?”张叔皱眉问。
“我去江边看着,别叫人冒雨偷了东西。”张福闷声道。
张叔正好也有话想跟儿子说,便穿上另一套蓑衣跟他一起去了,出了里正家,张叔跟儿子并肩而行,叹气道:“阿福,爹仔细想过了,你跟大姑娘的婚事还是算了吧,咱们是下人,配不上的,勉强凑一起也过不到一处。”
“他就配得上含珠?”张福突地转身,指着里正家吼了起来,“他就配得上含珠?爹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吗?你知道他家里有没有妻妾?你知道他家里长辈会不会像顾家那样瞧不起含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把含珠给他,你是他爹还是我爹!是,我是配不上含珠,可我会对她好,把她当菩萨供着,入了赘还有爹你亲眼盯着,至少能保证含珠不会被人欺负,你说,我哪里比不上他了!你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爹你回去吧,今天我话撂到这里,除非含珠亲口跟我说她不愿嫁我,我就还是江家的入赘女婿,你也没资格管我!”
张叔愣住,回神时,张福已经跑远了。
看着儿子在雨里狂奔,再想想儿子的那番话,张叔又动摇了。
他光想着要找个容貌才干配得上姑娘的,怎么忘了考虑男方家里?大姑娘无父无母没有兄弟照应,一旦嫁出去在娘家受了欺负,他这个仆人难道能登门为大姑娘做主?还有那位公子,冷冰冰的,瞧着对大姑娘也没有心思。
儿子再胆小,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真想着好好跟大姑娘过日子了。
罢了,先摸清楚那位公子的来历吧。
两日后,江面彻底恢复了平静,一行人重新登船。
含珠怕撞见那人尴尬,除了带妹妹出去透气,照旧闷在船篷里。
张叔耐性好,船快到天津了,趁晌午用饭三人聚在一起,他才闲聊般问程钰:“明日这会儿船应该就能到天津码头了,不知两位公子有什么安排?”
程钰与定王对视一眼,低声道:“我在城里有处宅子,送给你们全当这一路掩饰的谢礼了,到了地方,我会把地契给你,你们安心住着便是。”
张叔大惊,“这怎么好意思?我……”
程钰冷声打断他:“你回去与你家姑娘商量,如果她也不愿意收,我出三百两卖给你们,你们不想买,便暂且在那里落脚,看好别的宅子后再搬走,全凭你们定,我不强求。”
他冷冰冰的,张叔心里发憷,讪讪将打听他来历的话咽回肚。
回头他去找含珠商量宅子的事。
含珠得知对方冷淡的态度,心底因为即将离别生出的那丝淡淡怅然不舍更淡了,苦笑道:“是咱们欠了他的恩情,怎好收他的宅子,张叔,咱们初来天津,人生地不熟,暂且在他那里住几日,等张叔寻到合适的宅子咱们就搬走。”
本就是萍水相逢,既要分别,那就彻底断个干净吧。
说完正事,含珠喊来妹妹,笑着捏捏妹妹的脸蛋,“明天就上岸了,船上做饭不方便,妹妹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做。”
凝珠高兴极了,掰着手指头给姐姐数。
含珠心满意足地看着妹妹,这才是她命里最重要的人,姐妹俩在一处,平安就够了。
张叔瞧了会儿她们姐妹相处,摇摇头出去了。
程钰听说他们要另买宅子,没说什么。
次日正午,客船靠岸。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北方天冷,码头上更是寒风刺骨。
凝珠小脸被狐毛兜帽遮掩了大半,抱着汤婆子朝姐姐诉苦:“好冷啊。”家里冬天也冷,但没有这么大的风啊,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含珠也冷,头戴帷帽将妹妹搂在怀里,见那边张叔雇了骡车来,她最后看一眼张叔旁边一身黑衣的男人,目光在他易了容的平凡脸庞上扫过,自嘲地笑了笑,牵着妹妹走了过去。
“姑娘快上车吧,你们在车里等着,装完行李咱们就出发。”张叔呵着气道。
含珠点点头,先扶妹妹上车,她再由张叔扶着上去了。
船上东西多,春柳秋兰都得帮忙搬东西,含珠挑开一道帘缝眺望码头,找了又找,没看到那人,只看见他的同伴跟真正的伙计一样,来回搬东西。
“码头上鱼龙混杂,姑娘还是放下帘子吧。”
身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含珠吓了一跳,看都没看他站在哪儿,放了帘子就坐正了。
原来他一直守在车边……
除了装作伙计守着主人,也有继续拿她们姐妹当人质威胁张叔他们别报信的意思吧?
这二人始终都在防着自家主仆。
他们又是什么来头?
满腹疑惑,却注定问不出口。
装好行李,程钰充当含珠姐妹的车夫走在前面,为后头张叔等人领路。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车队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因为主人常年不在,宅子只有一对四旬夫妻守着,开了门,见到众人吃了一惊。
程钰上前低语几句,夫妻俩连忙大开宅门,口里喊程钰“二爷”。
彻底安顿下来,红日已经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