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黄昏静悄悄地降临。她虽是贵人,可因为位分还是在荣常在之上,故此她在景仁宫里居尊位,这景仁宫里暂且是她说了算。
她凭刚进宫、小小贵人位分,就能在一宫中当家,且还是地位尊崇的景仁宫,她心下是满意的。
可是饶是如此,她的心下却也是有些空虚。
这空虚来自对未来的不敢确定,也是来自于对自己现在能做主景仁宫的不敢自信——倘若她不能得宠,等这批新人有抢先进封嫔位的了,那这景仁宫就会住进一个新的当家人来了吧?
她是信勇公家的格格,在这后宫之中,也只可以屈居在皇贵妃钮祜禄氏之后,怎可甘居其他人下?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芒被夜色吞没之后,她召唤可儿进来,“去找个机灵的小太监,到外头探听探听动静,瞧瞧信贵人那头儿,可去莹嫔那边递牌子了?”
这一批贵人里头,唯一能跟安贵人有些匹敌的根基的,也唯有同样出自军功之家的信贵人刘佳氏了。
她自己是不甘心向一个包衣出身的莹嫔低头的,可是她可以悄悄信贵人。倘若信贵人也可低头,那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等了时辰不短,可儿才进来回话,“……小子们在外头游荡了不短的时辰,可是都说没见着信贵人那边儿有人往莹嫔宫里去。”
安贵人倒有些为难了。
她的心已是活了的,可是她拉不下自己的面子来。原本想着攀着信贵人,倘若信贵人已经去了,那她也可以屈就。
安贵人坐着想了想,叹了口气,“唉,也是。信贵人跟諴妃、春贵人和淳贵人一起住着呢,四个人八只眼互相盯着,她便是有这个心,一时也没这个胆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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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倚庐从上书房挪至西六宫的咸福宫,皇帝移居养心殿的事也已经开始筹备。
皇帝下旨九月才将大行太上皇梓宫奉移皇陵,故此皇上移居养心殿的日子便必定不是九月,就是十月,这么算来,倒也近了。
这日皇帝下旨,提及在嘉庆元年,以及嘉庆二年,****经两次与他提及在养心殿内供奉考妣神牌一事。
太上皇按着雍正爷的做法,在养心殿只供奉雍正爷的父亲康熙爷和生母孝恭仁皇后神位,并不供奉嫡母神位;故此乾隆爷当年在养心殿也只供奉雍正爷和生母孝圣宪皇后的神位,不供奉嫡母孝敬宪皇后神位。
太上皇便也谆谆嘱咐皇帝,来日皇帝在养心殿内,也只需供奉乾隆爷和孝仪皇后身为即可,不必供奉嫡母孝贤皇后神位。
故此皇帝依着父祖的惯例,尤其是太上皇亮度的当面嘱咐,决定只制造乾隆爷和孝仪皇后的神牌供奉在养心殿。
先将考妣神牌请入养心殿,然后才是身为儿子的移居。自此,皇上移居养心殿之事,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皇上这边移居的事儿一有动静,一众新贵人们心下便都跟着着急了——等皇上移居养心殿之后,后宫嫔妃想要见皇上就更难了,养心殿比不得同在西六宫的咸福宫来得方便些。
从这会子的二月,往大行太上皇梓宫奉移之期的九月算,中间不过就剩下六个月左右了。这半年的工夫,若没能抓住了机会得宠,那下一回就又不知道要等待多久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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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奴才瞧着,这几日贵人们倒往延禧宫走得勤了。”星楣将邸报“宫文书”捧来呈给廿廿。
廿廿只垂眸凝神翻阅“宫文书”,迟迟没吱声。
星楣有些着急,“主子……莹嫔那边必定是不知道酿什么坏水儿呢!”
廿廿这才淡淡一笑,“还能酿什么坏水儿呢?不过是一坛子变了味儿的醋罢了。”
星楣便啐一声,“她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又没能留住公主,已是没了再争宠的资本去,她这便要怂恿贵人们,甚或要收拢新人了不是?主子不能不防啊!”
廿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那宫文书去。
皇上几道谕旨里,都有叫廿廿触目惊心的内容。
譬如西南用兵,三年耗费已经逾七千万之巨,而此时依旧还未尽数剿灭。皇上叱责他们“各路军营全不认真剿办,惟知苟延岁月,军中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