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喜事之中,竟还是出现一幕小小波折,好在不伤大雅——二阿哥初定礼,皇上赐宴,原本能入宴都该是大臣的荣耀,可是竟连这样的场合,竟还有大臣来晚的。
原本这样的喜宴,要的就是热闹,而热闹是由人头攒起来的。结果大宴之前,人头却稀稀拉拉的,未免叫人颇有些觉着扫兴。
便是绵宁自己面儿上还瞧不出什么来,皇上自己都有些挂不住了。
前朝的事儿,廿廿是晚一步才知道。她是在后宫率諴贵妃等,赐宴宗室福晋、二阿哥继室福晋佟佳氏母家女眷。女眷们因难得能进宫来,便倒比那些爷们儿更争气,时辰还没到,就已经齐齐整整都来了,只等着开宴。
月柳得了前朝人不齐的信儿,抿着嘴儿偷乐着进来,凑在廿廿耳朵边儿嘀咕,“……奴才给主子道喜了。便从这事儿上,就能瞧出王公大臣们的心之所向来。倘若他们是想要归心给二阿哥的话,二阿哥这样的大日子,他们还不早早儿就来献殷勤么?今儿这冷清,便都足见他们的心下啊,更向着咱们三阿哥、四阿哥了!”
实则这样的事儿、这样的话儿,从绵恺小的时候儿就没断了过。譬如当年肃亲王永锡在绵恺上学的时候儿就进献了玉器陈设;再比如曾经教过二阿哥的师傅,就因为转教绵恺了,结果老先生竟然乐得向皇上写折子谢恩,而他当初教二阿哥的时候儿,可从来没因为这事儿写过折子谢恩啊……
廿廿知道,因为她现在是中宫,又因为孝淑皇后那两个兄弟的大罪,便有些大臣心下认定了绵恺的胜算要大过二阿哥去。这样的心意她领,却从来不肯因此而沾沾自喜。
廿廿淡淡抬眸,“好在今儿是二阿哥大喜的日子,你这么喜上眉梢的倒也不为过,要不然的话,我倒要责你了。”
“你方才说的这话儿,你能瞧出来的情势,难道二阿哥自己瞧不出来——皇上更瞧不出来么?若前朝如此,咱们宫里再跟着这般喜形于色的,你叫二阿哥心下怎么想,你又让皇上心下要怎么想去?”
“若是二阿哥因此而记恨了,他便是不敢对我怎么着,你道他不会私下里对绵恺生了隔阂去?这些年绵恺所经历的那些,你们都白看着了?”
“而皇上明年是五十整寿,原本最不高兴此时谈论这些,皇上春秋正盛,谁敢擅自议储去?故此若前朝大臣们今儿这般,果然只是为了绵恺的话,你道皇上心下能好受去?”
“……那你倒是说说,今日的事儿,对绵恺、绵忻,又有什么好处去?我又要与你们一样喜形于色去不成?”
月柳吓了一跳,赶紧警醒,将笑收了一半回去,只留一段儿得体的,“……奴才思虑不周了,还请主子责罚。”
廿廿便轻叹了一声,伸手抓过月柳的手来,拍了拍,“虽说我不准你喜形于色,可你的心意我又如何是不明白的?若这就责罚了你去,我心下又何尝得劲儿了?”
“罢了,你自言行留意就是,没那么要紧的。”
月柳越发心下亏得慌,倒红了眼圈儿去。
廿廿想了想,“给你个机会,将功抵罪去就是。”
廿廿抬眸望一眼月桂,摊开手。月桂立时会意,将一份赏单忙递上来。
廿廿将那赏单交给月柳,“……今儿来领宴的公主福晋们,我都预备了一份儿赏赐。月桂已经列好了单子,只是今儿是二阿哥的大事儿,我便想着还是叫二阿哥自己也看一眼才能放心。”
“这个差事便交给你吧,你带着五魁过去,亲自递给二阿哥瞧瞧。问他可有什么不合适的,回来咱们好更改了去。”
月柳迅速地看了一眼,便也随即明白了,忙低声道,“这赏单里写全了今儿所有已经到来的公主福晋们……既然家里的女眷已经到了的,那他们家的男人便也不至于缺席了前朝的喜宴。主子便是要让二阿哥看见这些家的女眷都已经来了,好叫二阿哥安心呐!”
廿廿却只是淡淡一笑,“今儿终究是二阿哥大喜的日子,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这当额娘的,又如何不希望他的婚事是热热闹闹办完的呢?我便自不止是为了他自己,我也自是为了天家的体面,是顾着皇上,也是为了我自己。”
月柳行礼告退,“……想来二阿哥必定能明白主子的心意。奴才这就去。”
等月柳回来的时候儿,说前朝来晚的大臣们终究还是陆续都到齐了。廿廿便也松了口气儿。
今儿的初定礼,廿廿原本没想到前朝会出这么档子事儿,倒是在后宫这边儿预备着可能会出现的乱子——比方说佟佳氏这一家子是否要故意在后宫里摆一摆谱儿,还有就是这位二阿哥的新福晋的额娘、那位宗室格格,是否要在她面前为她闺女张一张目去。
不过倒叫廿廿颇有些欣慰的是,虽说一同奉旨进宫领宴的禧恩福晋、惠恩福晋两个,因为当年落选的缘故,对廿廿颇有些远远的打量,表现出了有些不满之外,却没有旁的佟佳氏族人有过分之处。
尤其是二阿哥新福晋之母的那位宗室格格,不仅没张扬跋扈,反倒在廿廿面前,凡事极为得体。叫廿廿在心下大赞这位宗室格格果然是天潢贵胄,行事大度,不枉了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去。
“倒不知道二阿哥这位新福晋的性子像谁?若是像她那当公爵的阿玛,可能会麻烦些;但是若是像她额娘这位宗室格格的性子,那便倒是好相处些的。”
因还只是初定礼,故此新娘子并未出现,月桂和月柳都忍不住好奇,夜晚一边儿给廿廿拆下簪钗,一边儿两个小声儿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