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加罗的婚礼》是十八世纪的歌剧,作曲的是大名鼎鼎的莫扎特。而在唱片封套底下,还有医生体手写着一行字,我费了好久才看懂——“婚礼第二首”。
播音间的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照片,其中就有最早出现的贞子她妹,旁边站着个小帅哥。还有许多医生护士跟病人们的合影。再拉开抽屉,一叠厚厚的医院日志,我赶紧翻到最后几页,匆忙抓紧要点看着,忽地泪水涌出……
终于,全都明白了。
三十年前,曹家渡人民医院里,有位年轻的女病人,得白血病快要死了。她有个男朋友,痴情汉子,决定在她死前,跟她在医院里办场婚礼。整个医院被感动,所有医生、护士、病人都作为嘉宾参加婚礼。他们将候诊大厅布置成婚礼现场。新郎新娘都是古典音乐爱好者,他们特意找了《费加罗的婚礼》唱片。就在婚礼进入高潮,古典音乐的歌声响彻医院。与此同时,某个刚死去的病人身上,恐怖的病毒爆发。短短几分钟内,参加婚礼的人们,全被病毒感染,瞬间变成僵尸。军队包围医院,施放僵尸催眠气体,从而使它们在太平间里沉睡,直到今晚……
至于,它们复活的原因,是我们刚才播放婚礼进行曲,一下子唤醒沉睡的僵尸,以为三十年前的婚礼还在继续。
可,今晚,我们的费家洛的婚礼怎么办?
我瞬间想出了主意。
冲出播音间,《费加罗的婚礼》就让它循环播放吧,反正僵尸们都变成了音乐爱好者。我救出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回到底楼的“教堂”。
我从一堆僵尸里头,找到当年得白血病的新娘,还有死心塌地的新郎,他们两个依然含情脉脉地依偎着。
他们虔诚地看着我,尤其贞子她妹,居然跪下来亲吻我的黑袍。
这才想起来,我扮演的是神父嘛,纵然僵尸,也是神的子民,也要找我来忏悔。
于是,我对他们说——今晚,我要替你们完成三十年前被中断的婚礼!
我们剩下的活人们,迅速召集齐了,果然一个都没死,连根毛都没掉过。倒是几个可怜的医生僵尸,因为活人们的暴力反抗,从而缺胳膊少腿支离破碎。
经过简短的准备,婚礼重新开始,同时有两对新人——
一是我们的费家洛与苏青桐——费家洛已昏迷过去好几次,现在被苏青桐掐醒了。
二是沉睡了三十年的僵尸新郎与新娘,我们用白床单为他们做了婚纱,司仪强强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穿在腐烂到只剩肋骨的新郎身上。
好吧,我们依然是原来的分工,各司其职——强强司仪,哥舒意伴郎,楚瓷伴娘,潘尼摄像,方舟摄影,潘潘撒花瓣,林妹妹拉白裙,lina打彩弹,elly放鸽子(全被僵尸们抓回来了),婷婷播放ppt。
婚礼重新开始,时光倒流三十年,不算太晚!
费加罗的婚礼,意大利女人的歌声悠扬。尤其,是对这所监狱般的医院里,被囚禁了三十年的医生护士和病人们而言。它们全安静地坐在下面,要么托着腐烂的腮,要么维修着掉落的眼珠,要么托着自己断掉的脑袋。
费家洛的恐怖婚礼,其实,一点也不恐怖,我们还活着的人们,都感觉到了幸福。
而在“教堂”之上,我穿着神父的黑袍,倍感庄严激动,眼含热泪,面对眼前的两对新人——九零后的费加洛与苏青桐,还有六零后的僵尸新郎与新娘。
我的脑子突然短路,心想要是三十年前,他俩没有变成僵尸的话,现在小孩都到结婚年龄了吧。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do you?”
作为神父,我严肃地询问眼前的两个新郎。
费家洛回答:我愿意。
僵尸新郎回答:我愿意。
下面不知哪位腐女插了一句,干脆你俩进洞房得了,在一起!
我板了板面孔,底下恢复安静,再对两位新娘说——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do you?”
苏青桐回答:我愿意。
僵尸新娘回答:我愿意。
我看着美丽的活人新娘,再看同样妩媚的僵尸新娘,也就是贞子她妹。
天哪,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这时候,僵尸新娘的头发掉了,露出光秃秃的头盖骨。原来,在三十年前的新婚夜,护士们买来长长的假发,掩盖她白血病化疗导致的光头。
但没关系,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三十年前生锈的戒指,戴在两根细长的指骨上,只能攥紧关节,才能不让它滑落。
然后,费家洛亲吻苏青桐,贞子她妹夫亲吻贞子她妹。
司仪强强长吁出一口气:婚礼成功,礼毕!
盛大的婚礼过后,僵尸新郎新娘带着医生、护士和病人们,一起回到了太平间,他们将继续沉睡下去,直到下一次婚礼,直到世界末日。
祝早生鬼子。
而我们这些活人啊,还不能那么早离开,因为新人还没洞房呢。
于是,费家洛与苏青桐,被送进了医院的四楼——院长办公室改造的新房。
闹洞房这种low习,我们就不搞了,留下新郎新娘,关紧洞房大门,大家赶紧撤退。
当我们冲出曹家渡人民医院,跑到旁边的江苏路桥上,靠着苏州河边的栏杆,眺望这栋鬼楼四层窗户的亮光,忽然,有些想念那些僵尸朋友们了。
不过,又有谁提醒了一句,根据医院的日志,瘟疫爆发的当晚,院长好像还在办公室里值班……
好吧,今晚有人代替我们闹洞房了。
根据资料显示,这位院长是知名男科专家——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事之首,正需要高人指导新郎呢,或许会让这对新人受益终生,弄出个生儿子的秘方?
晚安,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苏州河畔,月光丝绸般柔软,带着泥土味的风里,依稀仿佛,飘着两个意大利女人的歌声。我还记得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当安迪在典狱长的办公室,让《费加罗的婚礼》响彻监狱,摩根·弗里曼演的老黑人独自旁白——
“我到今天始终不明白,这两个意大利女人在唱什么。事实上,我也不想去明白,有些东西不说更好,我想那是非笔墨可形容的美景,但会令你的心伤。那声音飞扬,更高,更远,超过任何在灰色地带的人所梦想的,如一只美丽的小鸟,飞进了这灰色的鸟笼,让这些围墙消失了,令铁窗中的所有犯人,感到一刻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