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到喀尔楚浑的脸上,将他的一张黑脸染成了半边红。
喀尔楚浑极力稳住坐骑的嘶鸣乱窜,在原地转了两圈,方才控制下来,他伸出舌头,将嘴边的鲜血舔进嘴里,两眼变得血红,暴戾的气息散发全身。
“主子!叶喇部和呼勒芒部的人都往边上跑了!”一个满身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护兵从后面赶上来,口中急叫道:“他们的贵人说明军炮火凶猛,要往边上避一避!”
喀尔楚浑仿佛没有听到护兵说的什么,他的两眼紧盯着前方明军左翼的方向,那里的明军炮手依然把炮口朝着另一边,好像没有看到自己一样。
“跟我冲!”喀尔楚浑嘶吼道,扬起手中的刀,双腿猛夹,马儿如飞般复又飞驰起来:“草原上的勇士们,拿出你们勇气来!长生天会庇护敢于直面死亡的人,没有敌人能让你们畏惧!杀~~~!”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身边的人悍然前冲,他的护兵们紧跟在后,被炮弹打得昏头转向的蒙古骑兵,也有不少跟了上来。
但总的来看,冲锋伊始时的骑兵大队,除去被炮弹打死击伤的人马之外,此刻分作了两部分,一部分就是不怕死的喀尔楚浑,依然闷着脑袋向前死命冲击,而另一部分,则明显开始朝战场的更远处绕去,以躲避那似乎射得过于远的明军火炮。
跟着喀尔楚浑的人,只有一千多,而与他拉开一定距离的其他蒙古兵,则有两千多人,两者之间,距离越来越远。
石岭关上,站在城头的马万年紧张不已,战场左边,蒙古兵扬起的巨大烟尘都快要挨着明军左翼边上,看上去即将接战了。
“王爷,两轮炮击没有让鞑子停下来!”他的前面就是王欢,见情况越发紧急,马万年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他们的骑兵马上就要冲到左翼炮位上了!”
王欢没有动,也没有作声,只是轻轻看了一眼,那眼神淡定无比,似乎在告诉他:镇静,这么慌乱,如何做大事?
其实紧张不止是马万年一个人,站在左翼神威炮旁边,一直就盯着蒙古骑兵的夔州军炮兵千总严明德,也紧张得双手流汗。
数千匹马对面冲过来奔驰踏地时的震慑,远非寻常人可以想象的,地震般的冲击力面前,任何人都会胆颤,潜意识里都会想象到那无数条马腿踏在人身上的下场,更是令人害怕。
不过夔州军的日常训练中,就有步卒面对骑兵冲击的项目,故而严明德等人虽然畏惧,却并没有扭头就跑。
他的任务,就是向出现在炮口以内的任何敌军开火射击,在没有命令之前,炮口瞄准的方向不能动。
两翼炮兵一左一右,交叉火力覆盖整个正面,这是王欢定下的,无人敢违抗,所以此刻严明德虽然很想把炮转一转,向冲着自己杀过来的清军打一炮,但却不敢。
他紧紧的抓着腰间的长刀,这是他仅有的近身武器,手心的汗水淋漓,几乎抓不牢刀柄。
蒙古兵已经近到两百步之内了,马上骑士吱牙咧嘴大呼小叫的嘴脸都清晰可见,战马强健,战斧锋锐,轰轰隆隆的马蹄声迫在眉睫。
这种时候,右翼的炮手不可能再开炮了,虽然汉中兵仗局制造的纸壳定装发射药可以让发射间隔时间缩短到以分钟为单位,熟铜锻造的神威炮也能够承受短时间内连续开炮的膛压和高温,黄色火药的威力也能够将铁弹送得够远,但敌我距离过短,再开炮,就会误伤友军了。
严明德的目光,落在炮位前站定的一排薄薄的刀盾手身上。
这些刀盾手的任务,是防止弓箭对炮手的杀伤,此刻他们如青松般钉在炮位前十丈远的前方,一个个左手持盾,右手捏在身边,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迫近的蒙古兵,左脚前右脚后,呈弓步站立,肌肉绷紧,身子蓄力待发。
喀尔楚浑的眼底,同样看到了这些刀盾手,他暴烈的双眼中并没有将这些站着不动的白甲明军当作障碍,他的目标,依然是给予他毁灭性打击的火炮。
冲过去,钉死炮眼,然后顺着明军的左翼冲下去,杀光所有的南蛮!这就是他的打算。
“预备!”明军刀盾手百户高声喝道,手中捏着的一个灭虏弹紧紧的握在手心,引线已经点燃,冒着火花“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