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根之前发育慢,开口也晚,话说得慢,会说的话也不多,听到齐明明的纠正,迷惑地看他二姐一眼,重复道:“甜,姐,甜。”
齐明明俯身戳了他额头一下:“你可真笨,不是姐甜,更不是甜姐,是糖甜。”
牛根白嫩的额头被戳出了一个红印,两只眼睛也红了,水汪汪的,齐明明害怕他哭,张口喝道:“不许哭,只有笨小孩才会哭!”
齐悦原本看着姐弟俩说话逗乐,谁想转眼间牛根被齐明明快要说哭了,忙俯身抱起他哄道:“牛根不笨,你二姐骗你的。”
牛根眼眶还是红红的,他执拗的重复:“姐,甜,甜。”一边说着,一边从嘴里掏出那块已经化了一半的糖块,往她嘴里塞去。
齐悦苦笑不得,忙偏头躲开那半颗糖块,又对他道:“姐知道糖甜,你自己吃。”
牛根摇头:“我,吃,姐,吃。”伸着手努力往她嘴里塞。
齐悦差点没躲开,忙闭紧了嘴左右躲闪,边上的爹娘叔婶们不厚道地笑了,袁婶还劝她:“小孩子吃过的东西不脏,悦悦就吃了吧。”
这不是脏不脏的问题,这是交换口水啊。
齐悦坚决摇头,好在余秀莲总算想起看自家女儿笑话不厚道,上前抱走牛根才将齐悦解救出来,牛根依然倔强地伸着手递糖:“姐,吃。”
齐悦眼睛一转,笑着指她娘:“给了姐,娘怎么办?”
牛根顿时迷惑了,一双眼在姐姐和娘身上打转,最后拿糖的手转了方向,送到娘口边:“娘,吃。”
齐悦顿时笑了,拿眼瞅着她娘,而后惊愕地看到她娘张开了嘴,虚虚接住糖块,随后快速拿出来塞回牛根的嘴里,满脸慈爱地说道:“娘吃了,现在牛根吃。”
牛根没有发现她娘跟他玩了花样,只以为她真的吃过了,于是高兴地用舌头舔了舔,而后再次拿出来,递向齐悦:“姐,吃。”
齐悦:“……”
身边顿时一片爆笑声,而这笑话随着齐袁两家子女的长大和各奔东西,成了齐家与袁家老人每次碰面必谈往事之一,也会笑话齐悦那么聪慧的人,却被她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制住。
当然,最后齐悦也没有吃那半颗糖,而是从口袋中拿出一颗新糖剥开糖纸放到嘴里,示意她也有糖吃,牛根这才将那半颗糖放回嘴里,高兴地抿着。
吃糖的插曲过去,齐袁两家凑在一起做午饭,期间陆陆续续来个好几波村民,都是承包组的人。
他们看到齐悦,都热情地跟她招呼,又询问齐老爷子的身体,齐悦一一回应,又感谢了他们对老爷子的关心。
大铁锅架在袁家新房堂屋,锅里热汤翻滚,浇在肉骨头上,还有香芋和野生菌菇,撒上碧翠的葱蒜叶子,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引人垂涎。
袁老实招呼大伙团团坐了,又给男人们倒了酒,醇香的米酒,只吸一鼻子就有些醉了,引得好酒的人眼睛都绿了。
也有人觉得这架势不对,这可不像之前说的请大伙吃顿便饭,便开口问道:“这有肉有酒的,太丰盛了,不会袁组长家的‘进火酒’吧?”
袁老实端着酒杯起身点头:“‘进火’简陋了一些,还请大伙别嫌弃。”
听到他承认了,众人哎呀拍腿:“袁组长你这进火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都空着手来的,多不合适。”
袁老实摇头:“我这房子都是在靠着大伙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哪里还能收大伙的礼?我不会说话,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将一杯米酒倒入嘴里,但他显然不太能喝酒,呛得咳起来,引得众人善意哄笑,纷纷举杯同饮,口中说着恭喜他乔迁的喜庆话。
齐悦自然是不用喝酒的,她看着眼前的热闹情景却觉得有些异样,转头低声问余秀莲:“娘,袁叔家房子还没有完全建好,怎么就急着进火?”
而且这进火也太随意了,没贴对联放鞭炮。
余秀莲欲言又止,一个声音却忽然从外面传来:“大哥大嫂,原来你们在袁家吃上了,娘刚刚还喊你们回家吃饭呢。”
齐悦抬头看到齐月娟站着屋外冲她爹娘说话,两只眼睛却盯着当中的大铁锅,显然是馋了。
要说这城里人吃商品粮,看起来比乡下人体面许多。但城里人却也不是个个过得好,多得是一人上班养活一大家子,虽个个有下发的票证,但没钱照样买不来东西。
而且,就算有钱,也得看供销社有没有肉食供应,而通常除了节假日,城里人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抢到一两肉。
第163章偏心
秦世鸣是秦家老两口的大儿子,他顶了父亲的岗位,母亲没有工作,下面有一个下乡需要补贴的二妹,剩下三个弟弟妹妹还在上学,而齐月娟三年前生了一个儿子,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指着夫妻俩的工资,其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被茅坪村民艳羡的齐月娟,平日的生活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体面,虽不至于饿着,但是一年到头也难得买几次肉打牙祭。
而眼前这一锅肉,翻滚的乳白汤汁,香气老远都能闻到,齐月娟真的馋了,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来者是客,况且是在“进火”吃饭的当口,袁婶起身招呼:“她姑,也坐下吃个饭吧。”
齐月娟却矜持的摆手:“我娘已经做好饭了,我来是要叫大哥大嫂回去吃饭的。”
分家前就闹得很僵,分家后,除了袁家初到齐家合伙吃了几天饭,之后齐老太太可从未做好饭请大房吃过饭,倒是齐悦每次做了肉会给老两口送一碗,所以这会听到齐月娟的话,齐传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余秀莲也是满脸疑惑,放下手中碗筷准备起身,齐悦拉了她一下,起身朝齐月娟道:“劳烦姑姑了,不过我们已经吃上了,麻烦姑姑回去告诉奶奶一声,等吃过饭我和爹娘就回家,就算有什么事也要先吃饭不是。”
齐月娟脸上笑容僵住,这是赶她回去喝红薯粥吗?
她刚刚就是矜持一下,她期待地望向袁家婶子,只是袁婶还未再次开口邀请,喝酒的男人们七嘴八舌地劝道:“今天是袁家的进火酒,你大哥出力最大,这顿酒他肯定得吃的,不然袁组长肯定过意不去,妹子你就先回吧。”
“月娟妹子放心,我们不会灌你大哥酒,肯定耽搁不了事。”
谁管你们灌不灌他酒?齐月娟心底抓狂,但她毕竟是要面子的,不能直说她想留下吃肉,只得在众人的好言相劝中僵笑着叮嘱齐传宗夫妇吃完饭早点回来,而后离开袁家。
等走出众人视线之外,齐月娟的脸就黑了下来,快步进了齐家院门,碰上齐老太太,见她往她身后望了一眼,登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他们都在袁家吃上进火酒了,看不上您老的红薯粥陪酸菜。”
勉强答应幺女请那没良心的老大夫妻吃午饭,结果对方居然嫌弃没来,齐老太太不知道幺女有意挑拨,登时怒骂:“没良心的东西,当初老娘从狗嘴里夺来的红薯都吃,这会居然敢嫌弃老娘的饭菜不好!行,老娘就是倒了喂狗也不给他吃!”
王淑芬听到动静,赶忙从屋里出来:“娘,粮食都精贵啊,可不能倒了喂狗。大哥嫌弃,我和传明不敢嫌弃,正好我还没来得及做饭,就陪娘和妹妹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