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早点与你相识……”西辞顿了顿,“能有多早才算是早,你比我大些,我要是出生在这里,想来就是最早的时候了。这样你就可以带着我长大,你就会只喜欢我一个人了。不会在我之前,还喜欢过阿顾……虽然现在你待我也很好,可是我就是这样的,贪心又霸道……”
西辞说着,自己也开始哭起来,转而却笑了笑,只继续拍着珺林,“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晚点相识也挺好,不然从小至今的情分,你这般深情的性子,指不定要怎样呢!如今,我们不过数百年夫妻,与你漫长的一生相比,真的不过弹指一瞬……”
“等过上千年万年,你不再难过,你还可以再娶,父君母后皆是通情达理之人,断不会让你为我守着,蹉跎岁月……””
“所以,让我留在这塔中,好不好?等以后,你有了新的君后、你有了新的君后……你再送我去大宇双穹……”
“我其实就是这件事,不能瞑目。你既然招了我回来,便应了我吧。让我留在八荒,留在塔里。”
“好不好?”西辞只觉浑身难受,因着哭泣,连头脑都昏胀起来,定是归去之时将近。便含着泪再三催促着珺林。
“答应我,好不好?”
“我都没有求过人,如今都羽化了,你都不答应吗?”
“我……”
“对,我不答应!”珺林终于从她身上退开来,红着眼打断她的话,“就算我羽化了,也不可能答应你。”
“你永永远远都只待在八荒,待在青丘,待在千百塔里。”
“你休想去任何地方!”
“你能去的地方,就是我的身畔。”
珺林将她一把搂过来,这一次倒了过来,他将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咬过她耳垂,吻过她面颊,一路泪珠滴落进她胸膛上。
西辞只觉耳垂微凉,面颊微烫,腹中孩子动的厉害,他的眼泪更是黏腻,占在自己身上实在难受又讨厌……
凉,烫,还有方才腹中阵阵疼痛,这些都是她真真切切的知觉。
西辞缓缓抬起手,素白皮肤下,青筋搏动,清晰可见。
她便瞪大了眼睛,只低头狠狠咬了一口珺林后颈皮肉。
“疼——”
珺林发出半个音符,便被她堵了回去,“啊呀,我搞错了,不是我咬你,应该你咬我。”
“你咬我一口,让我确定一下,我不是在做梦!”西辞终于挣扎开来,横臂凑到珺林嘴边。
“五十年了,阿辞,半身修为换回你和孩子。是天道厚爱!”
珺林拂下她的臂膀,握着她的手覆上胎腹,“是真的,你看看你的小神龙,我们的孩子,他长大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休息,是可以日五的,但是这一章到这里就莫名不想换场景。争取明天多更些,晚安亲们。
第66章 交付
揽茕阁内, 玟陶数十年如一日地看着已经修复好的子盘。
这五十年, 她以仅剩的微薄灵力反复催动子盘,感应母盘,却始终不曾见到西辞的名字完整现于珏上。
即便是五十年前,西辞于丛极渊上祭血开阵欲要与魔魇同归, 子盘之上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的名字。而这五十年里,她被带回千白塔救治, 原也隐约现出过几次名字。玟陶总以为珺林散了半身修为救她,她磐石可转, 动了情思, 也该在浮涂珏上现出名字了。
可是却不曾想,就在方才片刻之间, 连着原本模糊的名字, 亦又一次消散了。
玟陶还是在五十年前见过一次珺林。
那是她回青丘的第二日, 珺林从云端跃下,一身白衣染血, 怀中抱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 直入千白塔。
青丘药君府和央麓海医药阁联手医救二十七日后, 只保住她一颗神泽之灵。而她原本仅剩的一点灵力原是可以催生周身血液,却尽数护着腹中孩子, 即便是在昏迷无有知觉的情境下,她也丝毫不肯撤出半分流转周身。
药君府一个年轻却资质极好的医官,壮着胆子劝道:“这般下去,待君后鲜血流尽, 灵力枯竭,空有一颗神泽之灵却再不能醒来,孩子亦无法出世。不若趁着如今这所剩的灵力尚且精纯,腹中孩子亦是康健,舍母保子……”
然他的话还没说完,众神还未反应过来,白袍的少年君主已经拂袖将他毙命于掌下。
至此,无论是侍奉君殿已久的医官,还是新晋入得君殿的神使,便都开始明白一个道理。
——八荒子嗣可以断绝,然这位七海而来的君后断不能有一分差池。
后亦无人再敢相劝,却皆个个束手无策。西辞死劫被逆转,九云散,九雷消,却不过留了一口气,药石枉然。
不久后的一天,千白塔敞开了数百年的殿门层层关闭,唯见白蕊红光从塔中四散流转。
玟陶识得,那是“遮天蔽日诀”功法,是珺林四万一千年全部的修为。
而昨夜里,她遥看千白塔,终于见到那色泽淡了一半的白蕊红光聚拢湮灭。
五十年避塔相伴,半身修为渡去,到头来她还是依旧不愿上去浮涂珏。
玟陶看着那子盘之上,珺林名字之畔,空出的干净如初的一方天地,忍不住攥紧了水袖。
值得吗,君上?
这些年,她自我封住了对珺林的情思,倒也真的极少再生出男女之情。只是对珺林的维护与执拗却与日俱增。
每每子盘上现出西辞名字,她便觉得西辞算是良心未泯。但凡消散去,她则觉得世间任何女子都胜过西辞,甚至连带着对珺林都生出怒意,怒其不争。
为了一个无心无情的女子,这般不爱惜自己!
便如此刻,她眼见西辞名字散去,便觉怒火中烧,恨不得越塔问一问,那样好的男子,怎么就得不到她的爱了。
成婚育子数百年,她便这么冷情冷血吗?
“阿陶,阿陶……”琢木提着长裙奔进来,面上是近些年少有的开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