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她自是知晓, 若论天资悟性,她如何胜任得了浮涂珏守护神一职,不过是她素爱穿黄衣,与遗玉同好,又有一颗爱君之心,才被择来养在了身侧。

遗玉圣母之愿望,不过是要自己照顾少主罢了,至于自己能否继承圣母位当是其次的。

而论起悟性,玟陶自嘲地笑了笑,“到底是我悟性高,还是君上过于尽心了呢?”

“阿陶……”琢木闻玟陶此言,已知何意,只再次劝道,“君上与君后如今这般恩爱,他们二位对你也实在不薄。你与其……搅在其中,让彼此都为难,不若就此抽身,同他们以道友论不是也很好吗?”

“彼此为难?”玟陶想着这话许久,或许这些年只有自己一直想入非非,在放手和留守间挣扎彷徨。千白塔中的那个女子要是对她有一丝防备、嫉恨之心,她可能都会觉得高兴一点。偏偏那个女子通透淡然地如同无风镜面,半点涟漪都没有。

被偏爱的,果真有恃无恐。

“他们恩爱吗?”玟陶喃喃道。

“当然啦!整个青丘的属臣都能看出,君上真是爱极了君后。你不是说君上都不介意君后生的是神龙而非九尾狐吗?说句大不敬的,我觉得莫说这般,便是君后生不了,君上大概也不会在意的。”琢木絮絮道,“话说回来,当年君上一掌格杀药君府的医官,便是此意……”

“你说这么多,皆是君上爱着君后,如何能看出两者相爱?”

“你说得也对!”琢木叹了口气,呢喃道,“可是……我总觉得君上同君后很早前便是相识的,好像前世里上辈子就是相爱的!”

“哎呀……”琢木一拍脑袋,“你看我都在胡说些什么,我们神仙哪来的前世今生……”

然玟陶原本还淡淡瞥向琢木的目光一下聚了起来,那年青丘君殿中子盘青光缠绕西辞而去,她曾有过一刻猜测,却只是不敢相信,只当自己想得太多。如今闻琢木此语,不由愈发确定起来。

“阿陶!”琢木见她半天不曾言语,忍不住出声呼唤。

“你方才是不是说他们前世里就是相爱的?”玟陶终于出声问道。

“我瞎说的,我们神仙又没有轮回!”琢木挑了挑眉,“只是君上同君后的感情,你要说是这两百年培养出来的,我实在不敢相信……尤其是君上,你不觉君后于他,是失而复得的至宝吗?”

“失而复得——”玟陶垂下眼睑,“可是君后却无有此态……若当真曾经相识……”

“她忘了!”玟陶顿时反应过来,只有她失了记忆,前程忘尽,才能解释君上对她的种种情深,亦能解释她对君上的种种淡薄,更能解释他们两者间不对等的情感付出……

玟陶豁然起身,却又转瞬皱起眉头,可即便是失了记忆,情意仍旧可以培养,如何她便滋生不了情意?上不了浮涂珏?而那浮涂珏已经连着两次有青光向她缠绕而去,仿佛那青光认得她一般……

“阿陶,你说什么、什么忘了?”

“阿陶,你怎么了?”

琢木见玟陶骤然起身,眉头紧皱间却半天不说话,只当出了大事,再三出声唤她。

“没事!”玟陶回过神来,当年她确实已经有所猜测,今日闻琢木之言,当是更加确定了猜想,然电光火石间她却有了新的疑问。

到底是什么让她心如磐石,半点情意皆生不出?玟陶攥紧了水袖,她即将前往方丈岛,然珺林是她唯一的牵挂。她想,她要是弄不清此间种种,当永远无法安心守在岛上!

“生不出情意!”玟陶脑海中一直缭绕着这几个字,她默默走向偏殿书阁,寻出更多的典籍查阅。

*

而这厢,珺林因加速为玟陶调伏功法,自己当日为救西辞散去的半身修为恢复得便慢了些。

西辞自不满意。尤其近来她的身子更重了,孩子闹腾得厉害,而头疼也愈加频繁,虽不严重,却到底被搓揉着。

数样齐发,脾气也就更大了!

这一日,珺林回千白塔,面容之上又见疲色。

临窗而坐的西辞,扔了正在去皮的杏子,只嚷道,“你到底急什么,道法本就讲究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如此下去,你还想不想恢复修为了!”

不等珺林开口,她喘了口气继续道,“还回来得越来越晚,是舍不得回来吗?那你别回来好了!”

“还有,你也别想着掩饰,我虽失了灵力,但是我还没瞎。你看看你那张脸,还没有我气色好呢!要是真想瞒我,明日起且将我的胭脂水粉带了去,涂在脸上挡一挡,或者戳瞎了我,我眼不见为净……”

想了想又觉自己脑子有病,干嘛戳瞎自己啊,便又提着气道,“出去,不要看到你,日日让我操心……”

珺林本想着为玟陶调伏耗真气多了些,便多花了些时辰自我调息,回塔时自觉无虞。不想西辞目光如炬,只一眼便看出他的疲相。他便有些惴惴不安。又听她这般发怒,唯恐她动气伤了自己,便又有些担忧,想要上去安抚一番,只是却丝毫插不进她的话隙,正着急思虑着如何平了这祖宗的怒气,然听到最后,只觉她虽句句厉声,却字字可爱,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自然,这一笑,西辞便更怒了。

但到底这些年,珺林也摸出一些门道,只道,“既夫人不喜我在此,那我便走了。”

“有本事你半夜也别上来!”西辞一声轻哼,挑眉道,“晌午接了钟寐他们的信,待到明年,各地气泽调伏皆可结束,掌镜司便可逐一回镜替代阿九。届时让阿九重盘塔上,你便休想踏进一步。”

珺林垂眸苦笑,弃甲认输,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只道,“玟陶也是,她进展地很快,到明年末便可回岛了。我无非就是修为恢复得慢些,而你渡我的那一成灵力,这些年早已圆融在体内。天雷荒火劈过转眼便好了,亦伤不了我什么。再者,我助玟陶早日继位,亦是修功德,如此一举多得,不好吗?”

西辞刚一通发泄,已然消了大半火气 。咬着唇口没吭声,只瞥了他一眼,喂给他一枚杏子后方开口道,“道理我懂,可是我就是不想你这般辛苦。你我皆是长生之身,来日方长,何必这般耗费心神!”

珺林含笑咽下不知在蜜水中浸过多久,已经半点酸味也无,徒剩清甜的杏子。亦未再言语,只是轻轻拨开西辞滑落在鬓角的发丝,吻过她耳畔。

西辞便很自然地靠入他怀中,拉过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胎腹,呢喃道,“子钰,我有些害怕。医官说我一切安好,元气亦足,可是我为何常日头疼,我总觉得自己脑海中空出了一部分,我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还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想不起来!”

“医官不是说了吗,是你孕中多思所致。愈近产期,思绪上许会乱一些。”珺林给她按着太阳穴,安抚道,“待你生下孩子,一切便都好了。”

“可是……”西辞抬眼望向珺林,蹙眉想了想,“如果我哪天受伤不记得你,把你弄丢了,你会生气吗?”

类似这样的话,近些年伴随着西辞的头疼,她已经问过无数次,只是“生气”倒还真是第一次,以往都是“是否会着急”,亦或者“是否会担心”诸如此类。

故而,珺林的手顿了顿,笑道,“你要是真把我弄丢了,再把我找回来便是。我知道你一定很急,只会担心你,如何还会生你的气。

想了想又道,“原也无需你来找我,我便自己回到你身边了。”

如此,西辞便又稍稍安心些,嘴角噙了抹笑意,合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于他怀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