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怕我下齿咬他还是怎么,他急急抽回手,还是晚了些,被我舌头卷过,沾了不少口水。
巡按大人老脸通红,忙拿丝绢擦手指。
我边吃米糕边惦记其他美食,抉择不定,便没太在意这奇怪的家伙。
要喂我是他,怕我咬着也是他,真是个矫情的小妖精,啊不对,真是个矫情的老妖精!
食盒吃空了一半,我抚着肚皮十分餍足,坐回座位,打了个哈欠,准备打盹儿。
抬眼皮看了眼对面,巡按大人方才有些恼羞成怒,不知是因为我吃得太投入没有搭理他,还是因为险些咬着他得罪了他,总之他也不搭理我了,抽了卷书看起来,将将挡了脸。
我闭目打起盹儿来,马车摇晃,身子轻飘飘,很快沉入睡眠。
翻了个身,腰上一紧,好像被什么托了住,还被试了试手感:“还是这么圆润的一颗肉丸子,怎么拿出威仪,回京了可怎么好……”
隐约听见有食物,我不由流下口水:“肉丸子,好吃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又准时了~
☆、陛下的回宫之旅二
被叫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停靠在了一家野店边。我睡眼惺忪跟着巡按大人下了马车,天色已晚,见炊烟袅袅,烟火气十足,顿时便精神了。
应是有侍从已同店家打了招呼,定好了客房,有几名小二迎出来,牵马拉车,见到囚车均是唬了一跳,想张望打探又胆怯心惧。
荒村野店,规模不大,住客稀少,是以空出了几间客房。我们一行官匪组合的声势也没有引起过多围观骚乱。
步入野店客栈,几名官老爷顿时吓趴了众人,掌柜持算盘的手抖个不停。虽然有侍从事先铺垫,但穷乡僻壤亲眼得见这番罕见景象还是颇为惊悚,寻常百姓几辈子都遇不着的惊悚。
一行人分了客房,秉着谨慎起见互相照应的原则,两两一分,施承宣同王县令一间,童幼蓝同阿宝一间,我同姜冕一间……等等,我拽住巡按袖子,委婉地表达了意见:“我如今是女囚,跟大人一间睡不太好吧?”
旁众竖起了耳朵。
姜冕也干脆,一指客栈外被佩刀护卫看守的露宿囚车,为我指了条光明大道:“要么你就去那里,跟司马不招他们挤一间睡,倒是比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觉如何?”
说完,在我哑然中甩袖转身,上了楼,在小二带领下看房去了。
我不得不弃了这条光明大道,走上了余下的独木桥——跟在巡按大人身后,埋头亦步亦趋,跟去了客房。
最上等的客房当然分给了巡按大人,但从巡按大人迈步跨入后的脸色看,此间离他的勉强满意还有几个平阳县到京师的距离。
小二是惯于察言观色的人,此时抖得手里油灯都要摔了。好在姜冕还有点人性,挥了挥手,令他退下。小二如蒙大赦,兔子般蹿了,生怕再晚一步会被迁怒并投进囚车。
如此看来,民间对于官员的惧怕简直是病态的。我深深叹口气,做官的果然都要灭绝人性,越是高官越是如此,施承宣还要一心奔往京师。
姜冕站在房中,袖手打量其间布置,眉头皱了又皱。我十分不能理解他,虽然此间简陋,却也有床有被有桌椅,门窗也不漏风,简直不能再奢华了。
我奔去桌边倒茶就要灌下,忽地被一步赶来的姜冕夺过杯子,倾杯洒去地上。
我瞬间脑补传说中的荒村黑店人肉包子,不由大惊问道:“有毒?”
姜冕掏出手巾擦拭杯口,淡淡道:“有灰。”
“……”我望着他手中已然放光的杯口,上等房间的茶具被嫌弃不干净,还被他里里外外擦拭蹂/躏。茶具若有物灵,一定已羞愤而死。
直到将看不见的灰尘彻彻底底地清理了一遍后,他重新斟上茶,递了过来。我不知该感到受宠若惊还是毛骨悚然,总之捧着茶灌一口先压压惊。
然而更惊惧的还在后面。
不知疲倦且严苛待人也严苛待物的巡按大人脱去官袍,从包袱里翻捡出一套旧衣换上,挽了袖子,手持随身丝绢,开始跟桌椅器皿做起了持久的斗争。从左擦到右,从右擦到左,抹完茶壶盖再抹茶壶身。
解决完桌椅茶盏,他甩也不甩看呆的我,开始将目标转向床榻。
随从搬上来的巡按大人的包袱是个百宝箱,只见姜冕从内一阵翻,翻出床单若干,沉吟着选了一张素色的,抱着去了床边,掀了原本灰扑扑的床单,细细铺上自己的典雅床单……
在我目瞪口呆的捧茶旁观中,巡按大人整理好了床铺,另用一张床单将客店里的被褥裹了起来,以示隔离使用的意思。我心想即便他从百宝箱包袱里掏出一床被子,我都不会再奇怪到哪里去。所以说,他为什么不随身携带一床香喷喷的被子?
我把这个想法直接诉诸口头,问了出来。
巡按大人满头大汗坐在床头歇息,闻言回道:“从京师带出来的被子在上个县衙被追杀的时候砍坏了。”
“……”想要羞辱巡按大人,我真是太天真了。
小二叩门,店里做好了晚饭,叫众人下楼用餐。
“知道了。”应了声后,姜冕起身换下方才干活时的旧衣,折成一堆扔去了门后凳子上,径自从包袱里又翻出一件雪白长衫换上,再系上同色腰带,颇显瘦劲。最后摘下官帽搁到桌上,举臂以白缎丝带缠了发,余下发带逶迤飘在脑后。
看直了眼的我后知后觉在他开门示意下楼时,才警醒过来,忙放下茶杯,颠颠追了过去。
跟着他下楼,我不由往自己身上瞅了瞅,还是一只土拔鼠。算了,早晚也是一死,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客店里众人已围着一张长桌坐了,见巡按驾到,忙起身恭迎。
而从楼上缓步走下,这番清绝打扮的巡按大人,素袂飘举,青丝舞动,又兼俊美容颜,众人无不同我一般——看直了眼。
童幼蓝小姐摒弃了门户之见,以高标准的审美目光打量了过来。阿宝郡主一派清溪纯澈的眼波里漾起了星辉,含羞带怯偶尔望一眼,不时飞红了脸颊。
就连小二都举着托盘咣当撞门框上了。
客店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一手推开伙计,一脚踹开掌柜,抢着端了碗碟殷勤奔来,嗓子弯弯绕,字字带钩:“大人,这是奴家免费赠送给大人的鲜汤,请君慢用!”
旁桌的客商瞪着眼睛望掌柜:“老子等了三碗饭工夫的鲜汤呢?”
掌柜从柜台下爬起,扶了扶帽子,板着脸道:“老子的老婆都快没了,你还鲜汤,不吃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