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进来的太傅听见这话,差点绊一跤:“束胸难受,你就对世家开削?事先都不同太傅商量一声!”
我边解衣裳边跑:“朕要更衣,不准进来!”
跟进来只怕又要敲我一头包。
更衣完毕,宫女眉儿走进来,看着我感慨万分,最后终于同情道:“陛下,太上皇有请。”
我期待地问:“是有好吃的要给我吃么?”
“……可能是吧。”
眉儿从殿后门带我出去,穿过长长的宫道,终于到了太上皇隐居避世的凤仪宫。我站在宫门前,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从回来后见到太上皇第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然而那时被各种扑面来的消息冲击得无法理清头绪。
抬头望“凤仪宫”三字,都感其中有深意。充斥在太上皇身上的矛盾感又加深一层。
从太上皇、皇叔到我那音讯全无、不知死活的传说中的母妃,无不透着诡异。更有隔代遗传我三枚神奇的玄铁令的传说中的开国祖父,也颇诡异。当然,念及我自身,似乎也是个诡异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迈入凤仪宫。
依旧是殿内幽香,清静无扰,重重帷帐内,有人慵懒倚榻看书。
我轻步过去,正要伸手揭开重帷,被一声顿喝惊吓。
“跪下!”
“扑通”毫无凝滞,说跪就跪。跪下后,我就有点恍惚,有记忆以来从未跪过谁,除了平阳县时为给施承宣求情跪过姜冕,不过那时他提了我起来,也并未让我全跪下。回来后面见太上皇,也未叫我跪下过。但这感觉就是有些熟悉。
不过眼下情势堪忧,来不及去弄清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了。
乖乖跪好后,从帷帐里扔过来一物,落到身前。我捡起来一看,是个小册子,上面记着我在朝堂的一言一语。
忽然有点明白眉儿看我的同情眼神了……
“父皇,这是什么人干的?”我一定要揍他,把我写得这么蛮横专断。
“这是帝王起居注!”太上皇怒我文盲如此。
“……”我揉揉鼻子,垂下脑袋。
“每日除了念叨卤煮,你就不能看看书?肚里进点墨水?!”
“……卤煮也会写进起居注?”我惊颤问。
“你以为帝王言行都可如你这般随意?你翻翻这册起居注,记了多少次卤煮……”
我依言翻了翻,再垂下脑袋。
“罢了,不提卤煮。我问你,你今日在朝堂大肆打压世家大族,是谁授意?”
我怯声:“儿臣自己的主意。”
“你回宫才几日?坐上龙椅才几日?你当真了解天下世族?连世族谱系都未背过,就敢贸然打压!”
我小声辩解:“儿臣只是觉得被轻慢了,想打压一下下……”
“你给我滚进来。”
硬着头皮,我起身,揭了帷帘,小步蹭进去。太上皇依旧是柔媚与英武并存,从斜倚软榻改为正坐,漂亮的双目盯着我,神情复杂。我站过去,悄悄看了他一眼,檀香袅袅中,感觉太上皇更添仙姿风韵。不由心道,难怪皇叔会不伦断袖。
“元宝儿,国事若真如你想得那般容易,为何父皇不整治世家,却要留给你?”太上皇语气柔和了一些,目光落在我身上,也温柔些许。
“儿臣当然知道整治世家不易,但不可因不易就不去解决,否则,朝廷被世家蚕食,皇室便无立足之本。”
太上皇长长叹一声:“你小时质朴,天然可藏拙,大了反而锋芒毕露。收拾世家,要待时机。一步步来,循序渐进,不可冒失!父皇问你,天下世家有几大姓,几小姓?”
这个我倒是在臣子们的奏本里看到过,便答道:“世家有四姓,姜、谢、萧、楚四大族,小姓就很多了。”
“四族各居何地?”
“西京姜氏,北府谢氏,南郡萧氏,东都楚氏。”
太上皇坐在榻上,指点我脚下:“把地上的锦毯揭起来。”
我看了眼脚下不小的范围,整个毯子三四丈宽,不由脑补道:“父皇,您的意思是,我得罪了天下世家,让我赶紧卷了毯下黄金逃走?”
太上皇无力地撑住额头,一副悔不该当初生下我的样子。
我吭哧吭哧将这张巨毯从一端卷向另一端,边卷边瞅着地下,黄金没瞧见,却瞧着了一幅地形图。地毯完全揭开后,一幅巨型地图顿显眼前。地图气势磅礴,九州国土煌煌,殷曜两国界限分明,四边异族赫然在目,更有天下世家盘踞之地。
“元宝儿,见到这幅地图,有何感想?”
我大叹:“原来我大殷幅员这么小,干脆并入大曜算了……”
一枚炒栗子飞来,砸我脑门上,被我接着剥了吃了。原来我爹也喜欢吃炒栗子呢。
“若让你看了九州之外的海域、荒原与海天之端的陆地疆域,你岂不要觉得大殷只不过一枚炒栗子般大?”
我咽下炒栗子,好奇问:“真的吗?海天之外,还有国土存在?”
“天下之大,非独我们所在的陆地,海天之外,尚有未通的疆域。”
“也有人在那里生活么?他们长什么样子?跟我们说一样的话么?”我不由向往。
太上皇托腮:“大概跟我们一样吧,也分诸多国家。我曾在天章阁藏书里读到,古有探险者穿越海域,通往过海端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