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查明属实呢?”
“严惩不贷。”
两人说了这两句,阮五爷似懂非懂:“你们……”
朱儆回头望着他道:“你不是说我得罪了首辅大人么?怎么首辅在你跟前儿,你竟不认得?”
阮五爷惊呆了,转动眼珠看向范垣,事到如今仍然不能相信:“你……您、您就是……”
范垣淡漠地看着他:“你的那管事兄弟,是哪一房的?”
方才他没走到跟前儿,还不觉着怎么样,如今隔着这样近,给他那双锋芒内敛的眸子盯着,阮五爷心头一股寒气升起来,不敢回答,却又不敢不答,哆哆嗦嗦道:“是、是三房……”
范垣点点头:“好的很。”
这会儿朱儆因也听了此人招认,却不答话,只是望着身边的那一对母子,自打方才他露面解围开始,那妇人就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中,那小孩子也缩在她的胸前,两只手搂着妇人的腰。
不知道为什么,朱儆望着这一对母子相依为命似的样子,心里微微地悲酸,却又有一点羡慕。
任凭范垣去发落阮五爷,朱儆问道:“你们住在这周围?”
妇人不敢答话,倒是她怀中的孩子说道:“我们没地方住,在后街的土地庙里住着。”
“他为什么打你们?”
妇人深深低头,小孩子小声道:“他欺负我娘,我才撞了他一下的……”
朱儆牙关一咬,半晌才又问:“你们是哪里人?怎么无家可归?”
小孩子看向自己的母亲,那妇人才哆哆嗦嗦回答道:“本是南边的,前年水灾,来京内找这孩子的舅舅,谁知竟搬走了,我们没了盘缠,不敢再乱走,就勉强在这里乞讨活命罢了。”
朱儆默默地看了他们半晌,范垣正吩咐了把阮五扔到京兆府大牢里,回头见朱儆盯着那一对母子,便又叫住侍卫,道:“把他们也带过去。”
那妇人闻言,只当是要把自己也关起来,才要哭叫求饶,范垣道:“跟京兆尹郑大人说声,我的话,让他看着安置妥当,不许为难他们。”
***
那侍卫押着阮五爷,带了那一对母子去了。
这边范垣陪着朱儆仍旧上车,马车从大街小巷里穿梭而过,小皇帝沉默地趴在车窗边上,此刻小孩子的脸上已经没了先前才出宫时候的兴奋跟欢天喜地,神情有些感伤。
范垣道:“皇上想必是不想再逛了,接下来想去哪?”
片刻,朱儆恹恹道:“回宫吧。”
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对了,我还想去陈家看看。”
范垣回头吩咐外间改道陈家。马车转弯的时候,朱儆道:“少傅,原来你说的果然是真的,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信。”
范垣不语。
朱儆道:“你放心,那个赌约我还记得呢。”
范垣一笑,朱儆又道:“对了,那母子两个……”
朱儆欲言又止。
范垣道:“皇上要说什么?”
朱儆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原来他想着那母子两个在危难之时紧紧相拥的姿态——那两个虽是流离失所的贫民,却还是有子有母,母子相依的。
朱儆低下头,眼睛已经湿润了。
马车将到灵椿坊的时候,迎面一前一后地驰来两辆马车,等将到跟前的时候,后面那辆突然想要超过前面的,竟然斜刺里冲了出来,陡然加速。
这样一来,顿时就把对面的范垣跟朱儆所乘的车给阻住了。
正在车夫勒住缰绳放慢马速,侍卫要上前喝问的时候,突然就生出变故。
毫无预兆的,对面马车内“嗖嗖”射出了两支箭,其中一名侍卫因为已经到了跟前,猝不及防,无法躲闪,一刹那就中箭落地,另一支箭则直直地向着他身后的马车而去。
就在众侍卫震惊之时,在侧边的那辆马车却也突然刹住了,车窗里也射出了数支箭,如同暴风骤雨般激射而来。
“护驾!”众侍卫见如此阵仗,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当下也不必遮掩身份了。
而与此同时在马车中,从马车放慢速度开始,范垣就察觉异样。
朱儆因为恍惚中,并没发现他正凝神侧听,只顾说道:“我很久没有……”还没说完,范垣一把将他抱了过来,俯身压低。
只听“砰砰”两声,对面射来的箭擦过马夫的肩膀,扎在了车门上,而侧边射来的箭,有两支透过车窗穿了进来,其他的幸而给车身暂时挡住了。
朱儆原先不知道是怎么样,一抬头望见从车窗飞进来的长箭,这才惊道:“有刺客?!”
范垣道:“别出声。”
朱儆心惊,原先范垣总不许他私自出宫,琉璃也曾恐吓过他多次,说是要提防刺客。但毕竟朱儆一次都没遇到过,久而久之,行刺那种东西仿佛也很遥远了。
此刻身临其境,一时紧张之余,又有种莫名的无知的兴奋。
伴随着一声“护驾”,外头响起兵器相交的声响,以及人声嚯嚯。朱儆本能地想起身看看外头,却仍给范垣压着,几乎趴在车上,无法动弹。
这会儿刺客们停了放箭,范垣微微起身,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谁知才一动,就有一把雪亮的钢刀捅了进来!那刀锋上居然还带着血。
朱儆正歪着头看他动作,车帘才轻轻一动,就有一把刀戳了进来,吓得小皇帝失声叫了出来。
范垣屏住呼吸,幸亏反应迅速,侧脸躲过,同时抬手,一掌拍了过去!
只听“噔”地一声,那带血的刀锋竟从中绷断,半片刀刃像是才跳上岸的白鲢鱼,蹦了两蹦,就挺在地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