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翮牵着陆嘉遇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四个人吵吵嚷嚷向那座慌城中走去。
临近几步漫天的飞雪却忽然消失在了半空中,取而代之是绵绵细雨,带着融融暖意撒向几人。
陆嘉遇微微睁大了眼睛,摊开双手。细密的水雾在他掌心浮起,“春雨?”
钟翮瞧了一眼那绵绵的水迹道,“对得上,这个阵叫镜上,一切在里面都是反的,方才外面是冬季,里面就是春天,只是要做到这样的逆转要耗费很多灵力。方才的大雪说明我们还在外围,而这里……”
陆知春接过话,“我们接近阵眼了。”
贸然被人接了话茬,钟翮也没生气,反而赞许地瞧了眼陆知春。这陆家的剑修果然不错,她忽然想起来陆眠风也是陆家人,若不是后来为了周溯离开嘉陵,怕是如今也是嘉陵少主的地位。不过若是这样算的话,陆嘉遇似乎与陆知春应当有些关系。
她撇了一眼陆嘉遇,可惜这傻孩子不解风情,连半点目光都没给陆知春。钟翮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知春更是不知道钟翮心里打得噼啪响的算盘,只觉得前辈饶有兴趣地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了。
钟别意跟在队尾,由于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她对钟翮产生了非常多的偏见,于是自请断后。
云楠跟在钟别意身旁,从袖中掏出一个忍冬纹路的小药炉,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一簇新绿的焰火就在他的右手上燃了起来。他小声的松了口气,眉眼跃上笑意,然后就将它丢进了药炉里,不一会一丝淡淡的药香就顺着药炉冒了出来。
钟别意皱了皱鼻子,有些好奇,“阿楠师弟,这是什么?”
云楠将手炉捧了起来,示意钟别意转个圈。钟别意向来拒绝不了师弟们的请求,于是就地转了转,云楠道,“这样就好啦,秦师兄,陆师姐,你们也来转一下,这样进了阵中就算失散我的小蝴蝶也能找到你们。”
秦游走了过来也由着云楠给自己身上熏香,陆知春站在两人一旁等着。云楠熏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让他有些紧张。陆知春瞧出来了,问道:“怎么了?”
云楠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前面走的两个背影,“我有心想让前面两位前辈也熏一下。”
听到这话,钟别忆大惊:“什么?”
云楠被她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我们的命啊。”
三人提到这个都有些恻然,半晌陆知春开了口,“是该问问,毕竟前辈有恩于我们,至少这片刻我们该为前辈做点什么,就当报恩了。”
钟翮不知道后面四个小孩达成了什么协议,她让陆嘉遇站得离自己远了一些,然后自己上前去查看满是复杂纹路与机械的城门。
陆嘉遇仰头看着这一座爬满藤蔓的城墙,心中忽然生出一些诡异的熟悉。春风拂过那墙面上粼粼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无数只眼睛温和地注视着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一丝奇异的暖流像是顺着春雨落进了陆嘉遇的发丝中,他忽然发现自己因为借了钟翮的鬼气而无法控制的寒冷在这样的温度中融化了。
与此同时,钟翮手中的月华忽然传来一丝震颤,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钟翮愣了一下,片刻却颇为欣慰的勾了勾嘴角。
陆嘉遇入道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在背负着鬼气的人面对着一座荒城竟然能入道,大抵他的机缘真的不错。
天下凡夫俗子千千万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走上修仙这一条路,除了根骨便是机缘。每个圣人都有他们大道的起点,或许是一次寻常的午睡,也有可能是攀登险峰的最后一步。天道为这些云云蝼蚁破例开了一道窥得大道的缝隙,容得下渺小人类的微小的欲望。自此人类可以学着引气入体,形成气海。
这是陆嘉遇的起点。
云楠捧着手炉小心的走了过来,他望着陆嘉遇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哆嗦,他自己其实也莫名其妙,偏头对陆知春道:“陆师姐,你瞧他像不像陆家主。”
陆知春本来没这个感觉,但是一旦云楠说了,她便隐隐也有这样的感觉,“嗨,不要乱说。”
“你们有什么事情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嘉遇回了头。
云楠连忙道,“啊,还未请教公子名字……”
“陆嘉遇。”陆嘉遇落落大方道。
也姓陆啊……“公子我这里有一些可以用来追踪的气味,染上点进去就不会走散了,之前多谢你们相救,所以我拿来了一些。”云楠笑了笑。
陆嘉遇皱了皱眉似乎是想拒绝,他不大喜欢这几个人说实话,但是话未说出口,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好啊。”
“师尊……”陆嘉遇抬头看她。
钟翮道,“去吧,有好处的。”说罢,她似笑非笑望着眼前的比自己矮一截儿的云楠,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劳烦了。”
话音方落,身后的门轰然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陆知春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剑柄,随后转头向正在动作的云楠几人嘱咐道,“你们跟在我身后,进去不要轻举妄动。”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钟别意,很明显,这个‘轻举妄动’,主要是说给她听的。
云楠绕着陆嘉遇给他染上了气味以后转头面对钟翮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拿人手短的原因,虽说憷得慌,可还是觉着应该做点什么。
钟翮先一步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必。转头便抬脚往门里走去,秦游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他开了口,“前辈……”
钟翮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门里,听见秦游的声音回了头,“怎么了?”
门里薄雾顺着钟翮的衣角流泻翻涌,瞧着竟像九天上的云雾。钟翮挑眉,她瞧着这群小辈畏畏缩缩的样子也能理解。惜命不是什么坏事,就是瞧着不甚洒脱。
秦游甩了甩自己捋顺的拂尘,斟酌着开口道:“这阵法变化无常,又是接近最中间,不如我们现在外面商量一下,贸然进去怕是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