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漆黑的是夜,无穷无尽、漫山遍野,遮住太阳后露出一轮圆月。
圆月下的女人惊慌无措,她在梦里醒来,任由身上的被子滑落。
噩梦担了一切的罪责,是无法言语的,不能诉说的…
抬眼看,是贺虔站在眼前,他的眉眼依旧和煦好看,可是身影却被月光拉长,犹如出山的恶鬼,静静的盘伏在地上。
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做噩梦,昏昏沉沉,女人把自己盖在被子里面。
我吵醒你了?
她问。
“没,是我接了一个电话。”
那好吧,晚安了,贺虔。
“你也是,晚安。”
后来他就走了,听说是去了加拿大和父母一起过年,剩下的更具体一些的东西孔叙就不知道了。
那几天他们两个没怎么联系。
这时才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脱离了朝夕相处的房子,身份的巨大落差让二人也只能是泛泛之交而已。
要如何分享柴米油盐的日常呢?
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
趁着年关她也回了一趟老家,没敢大张旗鼓,整什么衣锦还乡的风光排场,夜半三更的时候,她只敢在远远的地方望一眼。
李秀芬的嗓门奇大,隔着二里地的距离女人也能听见她在哪骂人说话。
呵着寒气,孔叙无声笑笑,来时去时皆是悄无声息。
犹豫再三,她还是在这个热闹的日子里去拜别了张显玉的双亲。
是的,不是探望,是拜别。
桌子上的饭菜凉了很久,凝在一起,灯火照亮一方小小的天地,两个老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推门的声音算是突兀,让他们满怀期待的看过来,看到风雪裹一把人间的烟火,寒冬腊月里,他们等到了孔叙。
笑容可掬,只在一瞬之间她的脸上便是满面红光,张妈妈走过来,责备她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就是回来看看。
孔叙不脱外衣,略有僵硬的在沙发上坐下来。
张爸添了副碗筷,年迈的老人不善言辞,拉住喋喋不休的妻子,说让孩子先吃一口热乎饭。
中国人离不开饺子,逢年过节不煮上一锅都不算过节,蘸着酱油孔叙吃了两个,听到老人催促她脱衣,女人摇摇头,说我就是回来坐坐。
坐一会,坐一会我就走了。
那么着急做什么,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歹在家里住一夜。
张妈妈脚前脚后的忙活,给她盛一碗饺子汤,又给她洗一碟水果。
“张显玉回来过吗?”这是她犹豫再三问出口的话。
孔叙不敢抬头看,夹一个饺子在碗里蘸了又蘸。
屋子里寂静了下来,只剩电视机虚假的热闹,无谓的狂欢,掌声雷动,打不破屋子里木讷僵硬的三人。
答案是什么其实不太重要,记忆里的张显玉早已一去不返,可孔叙就是想问问,想要清楚的明白,他背信弃义,是不是只辜负我一个人。
很庆幸他始终都没回来,让孔叙的悲惨有人陪伴。
留了钱在枕头下面,这一走她就再也没回来。
没有一句正式的告别,她也没对谁说再见,女人偷偷留了钱,也偷偷的决定要离开。
一对老人站在门前,依依不舍的看了又看,他们留孔叙在家住一晚,又说有时间就回家看看…
孔叙几次想要回头,最终还是走远。
那时她没有回头看,快刀斩乱麻,孔叙要自己走的很快。
一个人的节日不应该太过安静,孔叙在楼下的花店买了束花,一束不知名的、寂寂无闻的小花。
店员也举起过玫瑰、百合,光影交错,尘埃落在她的肩膀,素面朝天的女孩格外恬静,她无声笑笑,摇摇头说不要。
她不要这么张扬、热烈的花,无声无息,她说她要角落里悄悄绽放的那一小把。
热烈的是花,素雅的也是花,清香的是花,无味的也是花,再不好再不好,花都是花,花就是花。
店员说送给她,这是平平常常、不值钱的一小把。
被人随意对待,在角落里发芽。
女人还是摇头,把手里的纸钞放在了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