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蝉最深明大义了!”谢迟说着下了罗汉床,踩上鞋绕过榻桌,到她那边又坐了下来。
他把她拢进怀里,温和耐心地跟她解释:“不过这毛病不能惯着。不然,万一哪次挑唆的正中你下怀怎么办?你被她们摆弄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得防微杜渐,懂吗?”
叶蝉斟酌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哦……”然后在他怀里歪着打了会儿蔫儿。
怎么说呢?她不太喜欢这种事情。不是说不喜欢责罚下人,而是不喜欢其中明争暗斗的阴森感。
上回为了元显元晋的事情,她杀鸡儆猴把人叫来训了顿话,又罚了西院的两个侍女,可那是简简单单的“你犯了错,所以我罚你”,和现下这种责罚背后竟然还有别的猫腻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谢迟的话让她恍然大悟,但是这种恍然大悟一点也不让人开心。
而且,她一直很信任青釉。现下闹出了这么一出,让她觉得自己信错了人。
她于是嗫嚅说:“不然……让青釉干别的去吧,我换个人在身边。”
“啊?”谢迟吃了一惊,低头看她,她正没精打采地揪他腰绦上的穗子:“她竟然这样拿捏我!”
谢迟喷笑出声,一把攥住了她拿无辜的穗子泄愤的小手,想了想说:“嗯……你若真想换人,那随你。不过我得说,青釉大抵也不是有心的。”
“怎么又不是有心的了?!”叶蝉蓦地坐直身子,锁着眉头,用一种“你怎么前后矛盾”的眼神看他。
“她左不过是看西院不顺眼久了,想借这个机会踩上一脚而已,不是有心拿捏你。”谢迟双手往她肩头上一拍,身子前倾,近近地注视着她,“我的意思只是,如果你不提点,这种无心之过犯的次数多了,心也会不知不觉被养大,这么说明白吗?”
“哦……”叶蝉懵懂地点点头,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轻吁气,“那太好了,那不换人了。”
谢迟眸中含笑,微歪着头端详了她一会儿,又笑出来:“还说自己耳根子不软!”他一刮她鼻子,叶蝉双颊骤红。
“我才没有……”她很懊恼。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被他一劝就被劝动了呢!
平日她可真没这么好说话!
于是,叶蝉撇撇嘴,瞪他一眼就想下床盥洗去,结果刚一撑身,又被他一把拉回,不禁一声轻叫。
谢迟把她箍回怀里,看看她带着愠色的样子,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哎?软软的!
他就手贱地又戳了几下,继而埋头吻了下去:“不生气,你只跟我耳根子软,挺好的。”
叶蝉想争辩说她才没有,她跟谁都不软。
但架不住被吻得喜滋滋的,懒得说话。
第31章
西院,容萱在生病的几日里迅速消沉。
穿越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消沉过。
她原本自信、斗志昂扬,把叶蝉试做敌手,认定自己拿的是女主剧本。但在现下的状况里,这些情绪一分分被蚕食。
郑嬷嬷其实也没有太折腾她,戒尺从来没有实在地往她身上落过。但她本身就发着烧,每天在堂屋跪两个时辰听训也够受了,原本因为受惊而引起的发烧便这样缠缠绵绵地一直没能痊愈。
除此之外,令她消沉的,还有她身边的下人在府中各处屡屡碰壁。
最初,是她病的不舒服,让花簪去请大夫。广恩伯府里没有自己养着的大夫,但有个张大夫就住在这个巷子里,医术不错,平日府里有人要看病都是请他来。
容萱便给花穗塞了点钱,让她去请张大夫来。结果,花穗连府门都没能出去。
门房冷哼着跟花穗说:“近来你们西院的人还是少出门吧,别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来。什么?请大夫?那你去跟夫人或者老夫人禀一声,她们点了头,我就放你出去。”
——整个西院,现在都对夫人和老夫人怵得慌,花穗哪儿敢去禀话啊?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容萱也没法子,还好这病虽然已拖了几天,但始终没闹大过。她自己感觉,体温大概也就是三十七度多,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八度。那不请大夫也成,她先把学规矩这几天熬过去,再多喝热水多吃橘子,估计自己也能养好。
可是生病终归是不舒服的,容萱便想吃点顺口的东西。是以她让人去厨房叫清汤面和川贝雪梨回来,原本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可清汤面是耗了很久才端回来,明摆着是被刁难了。川贝雪梨则是根本没要到。
花钗端出去的豆沙奶卷和鲜牛乳又被原封不动地端回了屋,哭丧着脸跟她说:“厨房说……时辰太晚,做不了别的了,让您凑合吃。奴婢使钱也不管用,他们收都不肯收。”
容萱躺在床上,憋屈得说不出话。只好摆摆手,让花钗先退下。
至于那豆沙奶卷和鲜牛乳,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一是因为发着低烧,这些奶味的鲜腥实在让她反胃;二是她无比清楚,厨房总做这些东西,无非是因为叶蝉喜欢。
叶蝉……
呵呵。
她现下就算再消沉,也还是难免两分不甘。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谢迟究竟喜欢叶蝉什么?叶蝉又是靠什么在府里立稳脚跟的?
她明明没什么过人之处,明明属于扔在人群里完全不显眼的那种。
容萱怨恼地抱紧了被子,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难受得想哭。
堂屋突然短暂地嘈杂了一阵,容萱听到花钗在局促不安地跟谁打招呼。她正一阵紧张,看到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认出是正院的人,不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冷眼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红釉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桌上,福了福,向她道:“夫人听说您要吃川贝雪梨,交待厨房给做了来。您慢用,奴婢告退。”
红釉说罢就退了出去,容萱怔怔然,张口想吩咐花钗端过来,却没忍住一阵咳嗽。
已退到门口的红釉脚下一定,迟疑了片刻,又还是照常退了出去。
正院,青釉跪到半夜才叫人给扶回了屋。这还是刘双领照顾,不然她估计得跪到爵爷或者夫人起床想起她来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