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一哂:“我知道,不搭理他便是。”
正好孩子刚平安降生,他在家陪陪小蝉、陪陪孩子也好。至于差事,以后多得是,他还真不信谢遇回回都能恶心他。
几人于是把这事翻了篇儿,谢逢消气之后可算想起来问:“嫂子和孩子怎么样?”
谢迟道“母子平安”,谢逢便眼睛一亮:“那我又多了个侄子?”说完就叫了身边的宦官进来,取了张银票塞过去,“去去去,快去找工匠打个平安锁,给我侄子的!纹样怎么吉利怎么来,分量要够重,要压得住福气!让他们连夜赶出来”
谢迟听得笑坏了,但既然是长辈给晚辈,他便也没跟谢逢客气。于是第二天,这锁就送进了勤敏侯府的正院。夫妻俩打开匣子一看,里面一只沉甸甸的平安锁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叶蝉吓得一脸惊悚:“这是给孩子戴的吗?!”
孩子戴它还是它戴孩子啊?
谢迟扑哧一声,接着就笑倒在了床上,然后边笑边喘着,艰难地跟她说了谢逢交待宦官的经过。
“他说要分量够重压得住福气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想把平安锁拿出来看看,伸手一试发现一只手竟然有点拿不动,“估计塞过去的银票面额也大了点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去办差的宦官也真实在,跟他一个脾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锁为了方便小孩子戴,大多都是做成空心的,不沉。这个大就算了,竟然还是实心的!
谢迟笑到抹眼泪,笑够之后,叫了刘双领进来:“把这个拿去小公子屋里摆着……摆床头吧,给他镇着福气。”
刘双领看到那巨大的平安锁也是一脸惊悚,面色僵硬地捧着锁走了。
叶蝉被他们俩的神色弄得也笑得扑哧扑哧的,直到产婆进来。
产婆是来给她按筋骨的。她从前没生过孩子也不太懂,赵大夫的解释她也没太明白。大约就是说这能帮着排恶露,外加对身材的恢复也比较好云云。
——可是,真的很疼!叶蝉昨天被按了一回,按完感觉都不想活了。当然了,若硬说比生孩子更痛苦,那是她睁眼说瞎话。可问题是,生孩子的时候她心里有个明确地盼头,眼下是完全自己咬牙熬啊!
叶蝉泪眼婆娑地看着产婆:“我……恶露排得挺顺的,今天都换两回床单了。”
产婆怜悯地笑笑,温声劝说:“夫人,这不只是排恶露的事,好处可多呢。女人生完孩子容易落下病,按一按稳妥一些。”
叶蝉抱紧了被子,然后,在谢迟正要开口劝她的时候,她反倒踢了踢谢迟:“那你出去……”
“?”谢迟一愣,叶蝉深吸气:“不要你看,你出去。”
……行吧。
谢迟鼓励了她几句,便依言出去了。厢房的房门关上片刻,里面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谢迟一把辛酸泪,想了一想,到后头的小厨房给她找点心去了。
点心有几样现成的,不过谢迟又按着叶蝉的口味给她点了三两种,陈进恭敬的应下,等谢迟走了,就把周志才请了过来。
周志才瞧了瞧,悠哉哉道:“知道了,一会儿我叫青釉过来端,你放心吧。”
上回大厨房闹的那一出事,让他们都长了记性。上回还只是厨房间争抢,眼下可是夫人正好刚生完孩子,万一府里谁动点不该动的心眼,绕着他们往屋里送东西呢?
谁都别想!
所以周志才和陈进一早就商量好了,日后但凡有他俩在,正院就是铜墙铁壁,什么外人都别想往里渗。至于像夫人刚生产完这类较为特殊的时候,就连正院里的人,他们俩都不能全信。
像青瓷那种爱来事的、还有减兰那种身份上比较尴尬的,近来一个都别想往夫人和小公子跟前凑。但凡入口的东西,全叫青釉亲自来端,端到夫人跟前得先让宦官侍女各尝一遍,尝完等上一刻确定没问题了才能进屋,余下的还得留两天备个档才许倒,免得出了纰漏查不出来。
——这一套规矩,都是宫里头带出来的,如果这样还能出问题,那他们就认栽。
半个时辰后,点心端进了屋,叶蝉哭唧唧地歪在谢迟身上,由他喂着吃。
她爱吃奶味的东西,于是点名要先吃那个玫瑰牛乳。这东西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把牛乳和玫瑰花瓣搁在一起,小火慢炖,炖出玫瑰香后再把花瓣撇掉,趁热喝就行了。
谢迟拿勺子舀着喂她,她又泪眼婆娑的,让他总有种在喂小孩的错觉。
于是喂着喂着,他扑哧就笑了。叶蝉不解地抬眸看看他,他又喂了她一勺:“没什么没什么……就刚才一瞬间,感觉自己多了个闺女。”
“……”叶蝉抿掉了那勺奶,“回头我给你生个闺女,让你喂着玩。”
谢迟一哑,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蝉疑惑地怔了怔,“我是那个意思呀……府里有三个男孩子了,给他们生个小妹妹嘛。”
三个哥哥带一个小妹妹,多可爱啊?
可谢迟好半晌没说话,就沉默地喂她喝了一勺又一勺,直到她把一小碗玫瑰牛乳都吃完了,还吃了两小块红枣奶糕,他才又回到这个话题上。
他认真地看了她半晌之后发问:“我觉得三个孩子也够了,谁有出息爵位就给谁。你要是比较在意,就先定下元明也可以。你说呢?”
叶蝉被他说得有点懵了,滞了滞道:“你不想要女儿?”
“……不是。”谢迟沉了沉,“我想要女儿,也不介意再添儿子,人丁兴旺是好事嘛。可是生孩子这事……”他闷了闷,道,“我怕你出事。”
他们这回千般万般地小心,可结果她急产了,或多或少地还是伤身。反过来说呢?相较于难产,急产又已经非常幸运。
谢迟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的讲究和危险都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能不停地加小心,可再加小心也有说不准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就跟在赌一样,运气好就平安无事,但万一噩运砸来呢?他们谁说了也不算。
所以,眼下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实在是够了——就算只说元明这个亲生的也够了啊,他爷爷只有他爹一个儿子,他爹也只有他一个,不是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反倒是叶蝉不太甘心,她静了静,嗫嚅说:“我……想要个女儿,而且我觉得,我觉得也没那么凶险……”
他是作为她的夫君在为她担惊受怕,可是她亲自经过这一回,反倒觉得这事能接受。
主要是,旁人所说的凶险她基本都没经历着。孕中多思什么的……他也没给她这机会。
——说起孕中多思,叶蝉理智地告诉自己,她真是被他给宠坏了。
她先前跟元晋的乳母聊过,乳母说自己有孕那阵差点一根绳扔上房梁吊死自己。原因现下说来很简单,就是因为丈夫不会照顾人,婆婆对她也不冷不热,可那个时候她身处其中,就觉得日子难熬得很,觉得相对于活着,死要容易多了。
乳母还慨叹道:“后来进了恪郡王府,也没觉得什么。等到来了咱们府里,见您怀了孕,真是羡慕得不知说什么好。君侯真是时时处处都顾着您,不然怀孕的日子,断没有这么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