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看向了眼前的调料碟。
那调料碟每人面前都有,放的其实是蘸虾滑吃的调料。可虾滑离叶蝉远,她压根没看见,便不知这蘸料有专门的用处,只觉一看颜色就很诱人,味道肯定很足。
她于是二话不说就把藕合蘸了进去。
皇帝咬了一口佛手金卷的工夫,抬眸就正好看见这一幕,嚼着菜正琢磨要不要好心地提醒这位儿媳一下那道调料别有它用,便见坐在自己身侧的谢迟也夹起了宦官刚送进碟中的藕合,悠然一蘸。
皇帝:“……”
他默不作声地又瞧了瞧,元晋在用那调料搭白斩鸡,元晨拿着个炸春卷正冲着调料碟去。他最喜欢的元昕更有意思,正用小勺去舀碟子里的蘸料,然后搭着凉拌豆腐吃。
——难道这种随便瞎搭调料的吃法比较好吃?
皇帝觉得有趣,就示意身边侍膳的宦官也夹了块藕合给他。
然后,他稍稍挽了挽袖口,郑重一蘸。
身边的宦官正傻眼,皇帝咬了口蘸了料的藕合品了品,忽地就笑了。
谢迟不解地看过去,皇帝摇头道:“朕从没试过拿虾滑料蘸藕合,倒还真好吃。”
“?”谢迟一懵,这是虾滑料啊?
他木然看向旁边把自己带歪的罪魁祸首——他看到她说蘸就蘸,还道这是正经吃法呢!
叶蝉则已然僵了,刚咬下去的又一口藕合滞在口中,接着,她面红耳赤:“儿臣不知道……”
丢死人了!!!
皇帝听言哈地一笑,浑不在意地又蘸着吃了一口:“无碍无碍,吃饭嘛,自是味道好为上。”说罢又顿了顿,好奇道,“只是朕从没见过这吃法,你怎么想起来的?”
“……”叶蝉闷了闷,很想绕开这个话题,可皇帝问话又不能不回。
于是她努力正了正色,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儿臣没想那么多,就是……这些炸出来的东西,大多加些调料蘸着便味道格外好。儿臣平日里自己这么吃惯了……”
而且还把我给带歪了!——谢迟悲愤地盯着她。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又兴致盎然地示意宦官给他夹了块白斩鸡,口中自言自语道:“朕再试试元晋的吃法。”
白斩鸡倒原本就是要蘸的东西吃的,多是用一种特制的酱油,配一点点小葱切成的葱花。这虾滑的料相较而言酸甜味更足,咸味少些,皇帝是带着一种“尝鲜”的心情把这口鸡肉送进口中的。
然后他好笑地点头:“也不错。”
夫妻俩羞愤地想要抱在一起。
可是元晋不懂,他只提了个实在的建议:“稍微辣一点就更好了!最好是用辣椒汁调在里面,酸甜辣的味道我最喜欢了!”
叶蝉:天啊……
谢迟倒吸凉气:儿子你闭嘴好吗……
皇帝则已经乐坏了:“你主意还挺多。”说着就扭头吩咐傅茂川,“去,找他要的辣椒汁去,朕得尝尝他说的吃法。”
妈耶!
——傅茂川一边应声告退一边不知道究竟该做个什么表情。
他原本以为,新太子好学上进又人品端正,让东宫气象焕然一新,就算是最大的影响了,没想到更吓人的影响在这儿呢——陛下怕是要被他们一家子带出新的饮食喜好。
不过,也好。瞧瞧现在,陛下多高兴啊?平日里,反正至少在用膳时瞧不见陛下这么乐。宫里头虽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陛下自己从来没多享受这事,每次用膳都好像只是因为不得不吃而已,吃饱就得。
现下,他多了一件乐趣,可说是难得的喜事了。
傅茂川于是勤勤恳恳地去尚食局寻了好几种不同的辣椒汁,另外还又多端了十几种酱料和蘸汁来,美其名曰让皇孙们吃着玩,实则当然是为了让陛下尽兴。
然后,谢迟便听闻,陛下晚上用宵夜时,用香煎豆腐试了不少种蘸料。
第二天一早,他正准备迎接册封太子后的第一次早朝,还没更完衣,就有御前宫人捧着个瓷罐子进了门。
“这是什么?”谢迟锁眉不解。那宫人将瓷罐交给他身边的人,然后毕恭毕敬地奉上了一张纸笺。
谢迟展开一瞧,纸笺上以苍劲有力地字迹写着:“朕试过了,这个炒肉酱配香煎豆腐最好,你们夫妻尝尝。”
谢迟噗地笑出声,但急着去上朝,也顾不上立刻就吃。
他便把纸笺放在了叶蝉枕边,告诉青釉等叶蝉醒来后告诉她这事,叫她先尝尝看。
——半个时辰后,叶蝉醒了过来。打开纸笺一看,哪有心情吃香煎豆腐配肉酱啊!
她羞愤得想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这辈子都不见肉酱!
第150章
早朝上,谢迟原本怀着一颗如临大敌的心,准备着迎接言官们的口诛笔伐,然而这场早朝却意外的平静。
连皇帝下旨命吏部遴选新一批东宫官时,吏部官员也只是冷静地领了命,好像事情就该是这样。
谢迟一时觉得诧异,但细细一想,便又明白了过来。
——圣旨已下,册封大典也已办妥,他如今就是大齐朝名正言顺的太子。文武百官就算不乐意,暂时也只得忍着,因为太子从来不是说废就废的。
除非他有什么失德之处让他们抓了把柄,继而大做文章。
谢迟循循地缓了口气。
他是断不会让他们抓着疏漏的,往前看,他想让父皇好好颐养天年,也想君临天下执领江山。往后看,他一家妻儿的性命都已拴在这个位子上,如若他没能走到最后,他们便全都要去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