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说着,用挂在脖颈处的毛巾擦了把汗,朝清雾点点头,“出来说罢。”这便先行出了屋子。
从闷热之处骤然行至极寒的院子里,身子弱些的,可是受不住。
清雾先前身上起了汗。这样被冷风一吹,凉得全身发抖。
偏偏她咬着牙一声不吭,还硬生生挤出笑来。好似这样便不会让人发现她的不适一般。
严嬷嬷看了半晌,叹口气,“你说你个娇气的姑娘家,去哪儿不好,非来我这里遭罪?”
想了想,严嬷嬷带她去到了一间干净爽洁的屋子里。与那里正在挑拣谷物的一个酒娘暂时换了差事。
坐到谷物旁边的矮杌子上,严嬷嬷才和清雾说道:“你说罢。有甚么需要我帮你的?”
清雾感到身上舒服多了,与她道了谢。
眼看严嬷嬷不闲着开始着手挑选谷物,她就顺势坐到一旁也跟着帮起忙来,道:“希望您能和我说说酿酒的过程和要注意的环节。若是可能的话,最好能讲解下酿酒坊的各位在这里所做的分工。”
她笑了笑,“我最近正在做与十二坊有关的统计。要求有些多,还望见谅。”
……
回去的时候,清雾坐在轿子里,疲惫至极,昏昏欲睡。
制酒处的事务众多。为了和严嬷嬷多聊一会儿,她搭手帮严嬷嬷做了许久的活。
倒也不是甚么太繁琐的事情。不过是挑拣出来劣质的谷子,将好的谷子堆在一起。然后等挑选后的谷子聚成一大堆后,再将它们挑拣一次。
务必保证酿酒的每一颗粮食都是完好无缺的。
清雾刚开始还觉得没甚么。边做活儿边和严嬷嬷聊着天。后来那一大堆已经完成,严嬷嬷准备端着谷子去做下一轮事情时,她也起身准备走了。
直起腰来,才发现全身酸疼。头脑也昏沉沉的。不知道是被不时飘过去的酒气熏得,还是刚才一直坐着捡东西未曾活动过,亦或是之前吹冷风所致。
她踉踉跄跄走到屋门外,刚一住脚,就是一阵晕眩。不小心碰到了个正捧着酒坛的公公,衣襟处被洒了好大一滩酒。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小李子。他闻讯赶来,见到清雾苍白的脸色后,他吓得脸都绿了,赶紧叫了轿子来抬清雾。
刚进轿子,清雾好歹头舒服些了。但浑身瘫软,懒得动弹。
她本是娇养着长大的。如这般连续做了一个时辰的活计,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更何况还被泼了好些的酒?
如今虽然有斗篷遮着不至于冷风吹到湿处太凉,但酒极易挥发。不多时,醇香气息便萦绕在四周。
对于不胜酒力的她来说,着实算不得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本就疲累,再这么一激,不知是累到现在才有感觉的关系,还是酒气熏着的缘故,她原先感觉到的七分疲累如今成了十分。
有气无力地想着,幸好她从严嬷嬷不经意的话里听到不少有用的讯息,不然可真的要郁闷死了。
本打算回到自己屋里沐浴换衣,却在行至昭宁宫附近的时候,遇到了急匆匆回来的于公公。
清雾忙示意众人停轿。
于公公行至跟前,刚要和清雾行礼,搭眼看见轿帘后她这副模样,着实惊了一跳,连礼都忘了,开口就道:“姑娘?怎么了这是?”
清雾抬眼看看他,苦笑着道:“累。晕。”
多一个字儿,都没力气再说了。
小李子见状,忙就在于公公跟前把清雾今日的行程大致说了。
于公公一听,暗道坏了。若陛下知道姑娘难受成了这模样,那还了得?
抬手朝着徒弟脑袋上狠拍了记,道一声“没眼力见的不知道护着姑娘”,于公公忙朝那些抬轿的粗使宫女轻咳了一声。
那些宫女早已看到来人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公公。如今见他使了眼色,知道公公和大人有话要说,忙远远退了下去,免得打扰到他们的谈话。
待到没第四个人听得见了,于公公便对清雾说道:“窦嬷嬷不在,宁馨阁里伺候的人想必不够得力。姑娘不如在这儿歇会儿,有我们师徒两个看着,您只管放心。”
这里可是陛下的寝宫。
陛下如今不在,师父却要自作主张让姑娘在这儿歇着?
小李子听得心惊肉跳的,看师父一眼,见他稳如泰山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清雾早就累得快要趴下了。抬眼瞥了瞥昭宁宫那台阶,摇摇头,示意不行。
于公公心里有些着急。
窦嬷嬷的去处,他是知道的。之前去京兆府跑那柳方石的案子,窦嬷嬷就出了不少力。陛下私下将她叫去,定然是和柳方石一案,或者是郑天安一案有关系。
此时此刻,他哪还放心让旁人照顾好姑娘?
可他和小李子又不方便到宁馨阁去伺候!
心下一横,于公公自己拿定了主意。朝着抬轿子的几个粗使宫女高声喊道:“傻站着作甚?抬上去!陛下要见柳大人!”
抬轿的宫女哪知道陛下如今不在殿里?只当这陛下跟前的第一红人说的是真的,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轿子弄上去了。
这些人技术极好。清雾在里面只觉得晃了晃,连头晕目眩的感觉都没来得及体会一把,就已经到了殿门前。
待她下了轿,事情既已办妥,那些宫女便将行礼退下了。
这一身的酒气,需得沐浴过后换了衣裳才能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