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 / 2)

相府明珠 喵晓镜 5532 字 25天前

“……”裴云起看着忽然打开了话匣子的江锦,“不是说还没完全确定她的身份么?”

江锦老实地道:“我太盼着能有一个亲妹妹了,那银簪已能确定九成,我现在恨不得赶紧上门去把她认下来。”

裴云起见他满目期待,便也道:“瞧着模样与江夫人有些相似,平日装得贞顺,其实很是活泼,几次三番有人为难,她却也从不落下风,是个倔强坚韧的性子。”

江锦听得微微笑起来。

听裴云起三言两语,他便在内心中拼凑出一个活泼的小娘子形象来。

他又有些忧愁起来,“我没有妹妹,便是蒋蓠,同我岁数差的大,也不过逢年过节见一面,我平素同那些官员打交道惯了,如今倒有些害怕,怕同她相处不来,难以亲近。”

蒋蓠是面子上的妹妹,可苒苒又不一样,哪能不好好相处着。

江大公子还没见着妹妹,心眼儿便已经偏到了天南海北去。

这话叫京城们爱慕他的小娘子们听见了,只怕心都要碎成渣渣。江锦才华横溢,姿容出众,拥趸的小娘子加起来能排满整个相府三圈,然而至今也没哪位得过他青眼。

敢嫌他烦的小娘子,也许也就江苒一位了。

裴云起难得地笑了一笑,心里倒有些期待这两兄妹见面的模样。

然而下一秒,安静祥和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三七先去刺史府转了一圈,得知裴云起不在院中,又遥遥赶来酒楼禀报。

她将手中玉佩一奉上,裴云起便变了脸色。

他想到前两日,江苒还兴致勃勃地问自己能不能用这玉佩换他一个承诺。那会儿他心里想的却是,他虽然打算要动江威,可并不与她相干,只待江锦一到,她的身份水落石出,江家荣辱休戚便与她无关。

可怎么白日还瞧着好好的,如今却叫三七这样匆匆地来找自己。

“她出了什么事?”

江锦见到那玉佩的一瞬间,便有些奇怪。这是裴云起的贴身之物,他并不知如今到了谁手中,只是一听有人出事,便瞬间紧张起来,“谁?妹妹?妹妹怎么了?!”

三七被匆匆赶来的杜若塞了玉佩,虽不知何事,然而却知道情况危急,只说自个儿出门的时候,见到整个江府灯火通明,江四娘子还没下马车就被带走去正院了,只怕出了什么事儿。

没想到不等她将推测说完,眼前两位郎君便齐齐起身,竟是二话不说,就要去江府救人。

裴云起走到门口,想起一事,转身肃容冲江锦道:“你且留下。”

“那是我妹妹,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江锦性子温然,这会儿破天荒对着太子殿下急了眼。

裴云起道:“如今我是江锦,你用什么身份?”

江锦焦急地道:“我做你长随便是!”

裴云起没有再阻止他,二位郎君便跨上马匹,带着侍从急急地往江府奔去。

却说这头江府,江苒抵抗无力,此番正被押到井边,那水井深不见底,江苒被强行押着,跪在了井边。

井水的水腥味儿铺面迎来,上头倒着一弯惨白的月亮。

江苒眼中此时也不见绝望,而是看向一侧的江云,冷笑道:“江云,我早知你事事都要与我相争,如今倒真真出息了,今夜之事,我来日哪怕成了厉鬼,也必要让你偿还千倍万倍!”

江云捂嘴笑道:“好好,我的好姐姐,此刻你还嘴硬呢?你当我不知道,这些时日你是怎么想我的么?你压根不拿我当妹妹,觉得我卑贱,是也不是?可我如今才是江府唯一的娘子,至于你——你不过是个贱种!”

江苒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全是不甘。

上天又给她一次机会,可她却依旧折在了江云手里……好在三七此时已然把信送出,万望江锦能好生践行诺言!

她必须为自己争取时间!

江苒再一次乘人不备,用方才悄悄藏起的碎瓷片将几个婆子逼开,自己也退离了井边。

江司马同江云在侧愈发气急败坏,喝道:“抓住她!”

众人再一次蜂拥而上,江苒如今拖着受伤的身子难敌众手,仍然被抓住扭送到井边。

这一次,江云不再同她废话,只是断喝道:“丢下去!”

江苒死死地闭着眼,只觉井水腥味儿扑面而来,她被人押着,死死地摁着头,一寸一寸地靠近那深不见底的水井。

她终于感到一丝绝望。

裴云起同江锦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幅画面。

满身是血的江苒被一干粗使婆子死死摁着,她身上遍是伤痕,发丝凌乱,面上写满绝望无助,眼见着就要被投入井中。

那一瞬间,裴云起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甚至没有思考,他就一声断喝,“住手!”

场中的人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皆是愕然。

江司马很快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有些惊讶,然而如今这桩家中丑闻,他断不愿叫江锦知晓。

于是江威看着他,沉声道:“大公子来此,有失远迎,只是这乃江某家事,大公子这是何意?”

不等他话说完,裴云起便拔出了佩剑,他将江苒身侧的恶仆驱开,一手提剑,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剑光雪亮,一如他的眼神,他冷冷地看了江司马一眼,横剑在前,懒得与他赘言。

他带来的侍从几乎在同时,都拔出了刀剑,一时场中冷肃,江府众人皆唯唯不敢出声。

江苒蜷缩着身子,费劲儿地抬起头去看他,他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低头安抚,“……别怕。”

他平素寡言,便是此情此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语,只说得出“别怕”二字。

可就算是这样简单的二字,却让硬撑了大半天的江苒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她自重生后,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生在人世,譬如浮萍,无枝可依。什么都要她自己去争,什么都要她自己去抢,她不过想要好好地活下来,却那么难。

她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经历过一次惨痛的死亡,眼见着就要经历第二次,而这些伤痛,甚至是来自于她所信仰依赖的整个江府,她除却害怕,更多的还是绝望。她再是看似坚韧,又怎么会不难过,怎么会不害怕。

哪怕他只是为了践行自己的诺言也好,他终于是站在她这边,替她短暂地挡下那些风雨。这么多年以来,终于也有人会对她说,“别怕”。

她终于再也撑不下去,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裴云起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护好她。

旋即,他略略抬头,面对着江苒多出来的那丁点儿柔情悉数消失不见,他神情堪称冷肃,看向了那头的江锦。

江锦碍于身份不能上前,却看见了江苒满身是伤的模样。

那个他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他曾在想象之中愿意将全世界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的妹妹,如今好不容易被他找到,却是奄奄一息。哪怕他们赶过来再晚那么一会儿,只怕他便要永远失去她了。

饶是人人都说温润美玉般的江大公子,如今也几乎不能按捺自己眼中的瑟瑟杀意。

江司马见变故突生,江家大公子长驱直入,护住了江苒,眼见着甚至与自己有要对上的意思。饶是他再如何圆滑,也不知道怎么将这场面圆过去。

江威直觉不对,对方的行为着实有些暧昧古怪,心中思忖难道江苒当真搭上了相府公子这条路子不成?如今见其面色冷然,上位者更是威压扑面而来,一时全没了方才的气势,甚至不敢开口。

反倒是一边的江云,见江苒被救下,救人的还是那个满定州城的少女的梦中情郎,妒意熊熊烧上眼中,她忍不住尖声开口说:“大公子,那贱人并非我江家的女儿,她卑贱肮脏,还请大公子不要听她蛊惑,脏了自己的手!”

江云想得很简单。

就算她江苒当真搭上了这位贵人,对方也绝不是什么荤素不忌之人,只要她把江苒的低贱身份说出去,对方肯定会像是江司马那样爱惜羽毛,摒弃江苒。

江锦听闻此言,骤然抬眼,目眦欲裂。

他们相府企盼了十多年的掌上明珠,本该处处尊荣,养尊处优,便是落在他江威府上,也该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焉知这人竟将珍珠作鱼目,让她如今竟过着这样风刀霜剑的日子!

江锦冷笑了一声。

江大公子当年是真真正正的舌灿莲花,如今便是怒极,骂人也十分有水平,“不三不四之人,说些不伦不类之语。江苒自然不是你们这种寡廉耻鲜之家能养出来的人物,要论卑贱,你们全家都死绝了,也抵不上她一根手指磕破了皮;要论肮脏,你们蓄意往她身上泼脏水,才真真正正的肮脏泥泞!”

他说着,给身边侍卫丢了个眼色,侍卫便忽地上前,江云猝不及防地被他猛地扼住咽喉,她无力地在地上乱蹬挣扎,却不抵对方力道,只能被他往井边拖去。

裴云起看了一眼,旋即示意另外的暗卫上前帮忙。

几名暗卫押着江云跪在井边,几乎将她整个上半身都按进井口,只消一松手,她便会被沉入井中。

殷氏此时终于明白,来人定是与江苒关系匪浅,而他们的身份,便是如今要杀了江云,江威只怕也不敢吭声。她慌乱地道:“你们干什么!”

她连忙想要过去救下女儿,却被另外的人拦住。

江锦往裴云起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妹妹如今被他裹着搂在怀中,瞧着面色苍白又柔弱。他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土,在这一瞬间,重新与恢复成了往日的温然模样,可眼中杀意未减,他勾了勾嘴角,道:“麻烦江司马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十四年前,身怀六甲的宰相夫人同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在避难途中,遭遇到了叛军,宰相夫人产下一名女婴,为了保住剩下数千人的性命,不得不忍痛将那女婴舍弃。江相与她的定情信物乃是一对银簪,江夫人将其中一股留在女婴襁褓之中,便是此簪。”

他将那枚银簪高高举起,在火光之下,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江威一时眼神犹疑,他看了看被押着跪在井边的江云,又看了看满脸苍白的殷氏,最后再看向了护着江苒的裴云起,面上出现了惊惧之色,遂没有吭声。

殷氏心知事情马上就要败露,她徒劳地想要挣扎,便忽地打断对方说话,“你胡说!这小贱人分明是李氏同奸夫所生!”

不等她说完,一侧裴云起脸色愈冷,不必吩咐,暗卫便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将殷氏押住,以江云同样的姿势按到了井边。

江司马见妻女皆遭扣押,面色几番变换,刚要开口,便接到了裴云起的冷眼。

裴云起道:“你们最好先听完。”

江锦勾了勾唇,亦是颇有些玩味地笑了笑,只道:“相府唯一的嫡女,名号可不是什么低贱之人都能喊的,江司马如果还要命的话,还是乖乖听我把话说完比较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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