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2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595 字 20天前

齐侯让人送信给从齐国临淄城出发的曹刿,让曹刿领兵,快速与他们汇合,这样一来,他们的队伍就能用障眼法避过三路追兵,快速的抵达洛师了。

姬阆没有什么意见,这的确是好办法,能掩人耳目,大军拖住三路追兵的视线,他们小部/队往前赶路,也能加快脚程,只是未能与曹刿大军汇合的时候,稍微有些风险。

不过他们也不是不带兵马,只是少带兵马,身边的兵马都是若敖六卒精兵中的精兵,而齐侯本身就是个高手,因此根本不需要担心。

众人趁着深夜,立刻就开始行动,点齐人马便即抄小路出发。

王子郑已经醒了,只是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而已,他的右手也暂时没有力气,有些无法自理,但是王子郑并非是个娇气的人,也同意了吴纠的办法,随着众人出发。

他们深夜开始赶路,一行人快速穿梭在树林中,很快与大部/队拉开距离,众人不敢停住脚步,往前扑了一天一夜,最后吴纠身/子弱,坚持不住了,齐侯心疼吴纠,就让小队停了下来,他们也不敢在城中投宿,只能在野外扎下帐篷,露宿在荒郊野岭。

吴纠身/子本就不好,长时间赶路让他有些吃不消,他们这一路上,王子郑身/子骨强,然而王子郑受了伤,失血过多,因此也不适合快速赶路,姬阆的身/子比吴纠好些有限,看起来只有齐侯一个人身/子不错。

大家扎下营帐,因为怕营帐太多被人发现,但是天寒地冻,若不扎帐篷绝对要冻死在野外,因此只是扎了两个帐篷,士兵住了一个帐篷,吴纠齐侯还有姬阆王子郑住一个帐篷。

天黑只有大家点了一捧篝火,在旁边取暖休息,同时热/热饭,填饱肚子。

大家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一个个都十分疲惫,饥肠辘辘的,吴纠坐在篝火旁边,打算做个暖乎乎的疙瘩汤,这样热/乎/乎的吃下去,又能解饱,又能暖胃,而且还舒服。

吴纠从马上将带来的食材卸下来,他们走的匆忙,并没有带太多的食材,一袋子面,正好做疙瘩汤,不过这些面粉有些少,吴纠想到齐侯那大胃王的肚量,感觉只是做个疙瘩汤完全不够。

于是又翻找了一下,竟然从食材里面找到了一大块面筋。

吴纠看着那一大块面筋,又转头看了看篝火,眼睛就亮了,不如做个烤面筋吃?

齐侯见吴纠忙叨,便过来帮忙说:“二哥,孤帮你啊?”

吴纠可不敢让他帮忙,他们好不容易扎起的帐篷,这地方还是树林,而且天干物燥的,万一着火了怎么办?

齐侯见吴纠一脸不信任的看着自己,顿时卖可怜说:“二哥,你嫌弃孤么?”

这众目睽睽的,虽然若敖六卒已经有些习惯了齐侯的“作风”,但是姬阆和王子郑可还是新加入队伍的新人,突然看到齐侯卖萌,顿时一脸惊讶。

吴纠咳嗽了一声,连忙说:“纠是怕君上累着,君上赶路辛苦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罢。”

齐侯这才笑眯眯的说:“孤就知道,二哥最心疼孤了。”

吴纠干笑了一声,哄着齐侯到一边儿休息,然后自己忙叨起来,疙瘩汤十分好做,弄一些面疙瘩就行了,烤面筋就更好做了,面筋都是现成的,只要串起来,撒一些调料就可以了。

烤面筋十分劲道,再加上烤制的香气,还有类似肉串一样的口感,加工又简单,是现代很普通的小吃,经常能看到地铁车站口有摆摊煎饼烤面筋的小摊儿。

以前吴纠工作很忙,偶尔就会顺手买一些烤面筋来吃,解饱而且方便。

吴纠将面筋串起来,旁边的姬阆和王子郑可没吃过烤串儿这种东西,因此看着十分奇怪,又看到吴纠弄了一些粉末,涂在那些串串上,更觉得奇怪了。

此时齐侯就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因为他知道,二哥一定要做烤串吃了,齐侯喜欢吃炸物,也喜欢吃烤制的东西。

很快,吴纠一边忙着疙瘩汤,一边忙叨着烤面筋,经过篝火的烧烤,再加上调味儿的香气,香气一下被大火逼了出来,那种强烈霸道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姬阆和王子郑都是贵/族,从小锦衣玉食的,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然而这简陋的吃食却散着浓郁的香气,勾引着众人的味蕾,姬阆和王子郑都是大吃一惊,紧紧盯着那一串串烤面筋。

齐侯好久都没吃到二哥做的菜了,一闻到香味儿,立刻绷不住了,赶紧凑过去,笑着说:“二哥,孤帮你试试熟了没有?”

吴纠十分无奈,什么试试熟了没有,分明就是馋了。

不过吴纠见齐侯一副很饿的样子,还是将一串烤面筋拿过来,递给齐侯,说:“吹凉了再吃,当心烫口。”

齐侯一连串答应着,但是还是很快塞/进嘴里,烤面筋被吴纠切了花刀,一圈一圈的不会断,又能十分进味儿,面筋劲道,里面弹牙,外面却烤制的脆生生,冒着一股焦香的味道,可谓是外焦里嫩,明明是普通的面筋,因为烤制的关系,再加上调味的手艺好,齐侯竟然吃出一股鲜美的肉味儿!

齐侯一口气将一串烤面筋都吃了,烫的他一直“嘶嘶嘶”的,但是仍然不肯放慢吃面筋的速度。

吴纠看着着实无奈,一抬头就看到了姬阆和王子郑吃惊的目光,只好干笑了一声,将烤面筋分给两个人吃,分散那两人的注意力。

吴纠分给他们烤面筋,然后又从大锅里将煮熟的疙瘩汤盛出来,分给大家喝,大家一边吃面筋,一边喝热/乎/乎的疙瘩汤。

姬阆和王子郑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口咬下去这烤面筋,全都惊呆了,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特别弹牙,他们尝过很多珍馐食材,但是不知这是什么食材。

比肉/弹牙,不比瘦肉柴,不比肥肉腻,入口的感觉实在是妙,再说这调味儿,调味儿也是绝了,其实吴纠的调味儿是尽量模仿孜然的味道,这年头还没有孜然,因此只能模仿,用一些香料靠近孜然的味道。

其实他们吃出来的就与烤羊肉串的味道相近,在这荒郊野岭的,能吃到这种东西,大家自然都很惊讶了,他们还以为这一路上都要啃锅盔饼子了。

姬阆和王子郑又喝了一口疙瘩汤,汤里面飘着一些打碎的鸡蛋花儿,因为带来的鸡蛋也有限,因此其实鸡蛋花儿很少很少,只是零零碎碎的点缀着,还有一些笋子丁,其实这碗汤很清澈,但味道竟然惊人的新鲜。

吴纠也加入了一些调味儿,因为这年头蘑菇和菜都不容易保存,因此吴纠早在出门之前,就准备了一些自/制的调料,将蘑菇和一些很咸香的食材全都磨成粉末,做成类似于鸡精味精一类的调味料,但这种调味料绝对是纯天然的,没有什么添加物。

此时就放在汤中一煮,虽然汤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食材,但是一煮起来,那香味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再加上里面有些面疙瘩,那面疙瘩都鲜美异常,恨不得面疙瘩比鱼丸还要好吃。

姬阆和王子郑没吃过这些东西,一碗暖洋洋的疙瘩汤,再加上香味十足的烤面筋,吴纠还弄了一些越椒在里面,大冬日的吃着正好。

齐侯一口气吃了十串烤面筋,还是意犹未尽的,不过他们带来的面筋有限,齐侯没吃饱也没有了,因此吴纠最后只好拿出锅盔饼子来烤,放的一样的调料,齐侯吃的也挺高兴。

王子郑受了伤,失血过多一直感觉很冷,此时喝了疙瘩汤,顿时暖喝了一些,很快将疙瘩汤都喝了。

姬阆一直很担心王子郑,因为王子郑失血,因此没什么食欲,喝水都会觉得恶心反胃,没想到王子郑竟然吃下了一大碗疙瘩汤,能吃下东西,就好办的多了。

吴纠见王子郑喜欢喝疙瘩汤,便笑着对王子郑说:“我帮你再盛一碗罢?”

一大锅疙瘩汤,士兵也一起喝,因此一人只分到了一碗,齐侯分到的还是一大碗,锅里入金就剩下一个锅底儿,最多再盛出小一碗来,其实齐侯已经窥伺那一碗很久很久了,然而没好意思说出来。

结果齐侯一听,他家二哥要把这宝贵的一碗疙瘩汤盛给王子郑!

齐侯顿时警铃大震,悔恨自己方才太矜持,怎么没直接喝了,不过此时已经晚了,吴纠把最后那点疙瘩汤盛出来,递给了王子郑。

王子郑连忙谢过吴纠,说:“多谢楚王。”

吴纠笑着说:“没什么,王子受了伤,多用些也是好的,这荒郊野岭没什么能补血的食材,若是有些食材便好了。”

王子郑谢过吴纠,因为肚子还饿,就将疙瘩汤端过来喝了,齐侯看的那叫一个酸,胃里直冒泡泡儿,幽怨的看向吴纠。

吴纠吃着饭,一抬头就对上了齐侯的那幽怨的目光,顿时十分头疼,齐侯咬着饼子,可怜巴巴的凑过来,低声说:“二哥,你怎么把汤给王子郑了?”

吴纠无奈的说:“王子郑是病患,而且不还是君上的好友么?一碗疙瘩汤,君上不会舍不得罢?”

齐侯则是很正义的说:“虽是一碗疙瘩汤,但是在孤心中,二哥的手艺都是绝世瑰宝。”

好正义……

吴纠竟然无/言/以/对,齐侯学会给他戴高帽子了。

吴纠只好说:“等咱们与曹将军的大军汇合,纠只给君上一个人做,好么?”

齐侯听吴纠这么说了,这才勉强说:“二哥可不能骗人。”

吴纠差点翻白眼,说:“只是一碗疙瘩汤而已,纠怎么可能诓骗君上呢?”

齐侯立刻笑眯眯的说:“孤就知道,二哥还是最爱见孤的。”

吴纠为了避免齐侯发疯,赶紧又塞给他一个饼子,他们带了很多饼子,这饼子容易保存,而且顶包,吴纠让齐侯多吃一个。

众人吃了烤面筋,喝了疙瘩汤,缓解了一路上赶路的疲惫与饥饿,这才感觉活过来了,明日一早,天一亮他们就要立刻赶路,继续往洛师扑去,因此大家赶紧进了营帐休息。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们不能点着篝火,进营帐之前,还把篝火灭掉了。

吴纠齐侯和姬阆王子郑一个帐篷,四个人进去,地方不大,可以说很窄小,另外一个大一些的帐篷给若敖六卒的士兵用了。

大家都躺下来,条件十分艰苦,但是也没办法,全都钻进被子里,吴纠合着衣裳,但是冷的打哆嗦,一直哆嗦,恨不得上下牙都“得得得”的相击。

齐侯翻身过来,伸手搂住吴纠,吴纠赶紧钻进他怀中,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这么冷?”

吴纠使劲点头,颤声说:“没有篝火,当然冷了。”

姬阆和王子郑因为疲惫,进来很快就睡了,虽然也很冷,但是并没有像吴纠那样冷的不能入睡。

齐侯搂着他,感觉吴纠自动钻进自己怀中,美滋滋的笑着说:“那咱们做一些,暖合起来的事情,如何?”

吴纠听了一愣,随即脸上有些发烧,压低声说:“君上别开顽笑,这是在营帐中,周公和王子都在呢。”

齐侯笑眯眯的说:“可是二哥冷成这样,孤心疼怎么办?”

吴纠惊呼了一声,赶紧捂住自己嘴巴,说:“别乱动,你!”

齐侯低声说:“嘘——若是二哥声音太大,把周公和王子吵醒了,可别怪孤。”

对面的姬阆和王子郑的确睡着了,不过王子郑是习武之人,又在野外,因此十分机警,听到声音立刻醒了过来,结果仔细一听,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儿。

王子郑年纪还不大,并没有小妾,更别说是王子夫人了,因此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将来要娶女子为妻,突然听到齐侯和吴纠那边的动静,一下怔愣的都懵了,没想到齐侯和吴纠竟然是这层关系。

王子郑是贵/族,南风也是听过的,只是完全没想到而已。

吴纠不知王子郑醒了,最后疲惫的睡在齐侯怀中,王子郑可惨了,十分不好意思,装作睡觉的样子,结果就听到簌簌簌的声音,齐侯起身出去了一会儿,随即又回来了,似乎找了条干净的帕子。

王子郑等齐侯出去,就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对面的吴纠,他和吴纠都睡在帐篷的最外侧,中间隔着齐侯和姬阆,齐侯现在出去了,就只剩下姬阆,王子郑的视线穿过姬阆,看向最顶头的吴纠,就见他一脸疲惫,昏昏沉沉的睡着,脸色还一片殷/红,这么一看,顿时更不好意思,连忙侧过头去。

结果正好齐侯回来了,齐侯的视线和王子郑撞在一起,王子郑更是不好意思,尴尬的要死,然而齐侯这个人则完全没有一点点不好意思,还挑了挑眉,就跟示/威似的,昭示所有权。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众人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吴纠疲惫的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一出帐篷就看到了王子郑,他可不知王子郑昨天围观了全过程,还被齐侯挑衅了。

王子郑一见吴纠,顿时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吴纠奇怪的说:“王子怎么了?”

齐侯说:“谁知道呢,可能昨天喝疙瘩汤喝多了,不舒服罢?”

吴纠无奈的看了一眼齐侯,心想齐侯这小心眼儿,还记得他的疙瘩汤呢?

天色灰蒙蒙,众人很快便上路了,快速往洛师赶路,他们从申地进入周国,首先来到的就是洛南。

洛南城戒备森严,很多士兵走来走去,众人只好乔装打扮了一下,扮作是商贾,这才从城门混进去,然后不敢停留,穿过洛南城,很快往洛师赶路。

他们这一番快速赶路,后面的大部/队则是成功的拖住了三方追兵,吴纠他们赶路虽然辛苦,但是根本没有遇到追兵,一路也算是安全。

这日众人已经来到了洛师的郊外,越往洛师走近,就能感觉到戒备越是森严,有很多车队粼粼的从他们身边赶过去,车上插着大旗,各个诸侯国的大旗都有,匆匆往洛师中赶去。

众人一路来到洛师,本该在这个地方与曹刿汇合的,但是曹刿那边显然也受到了阻拦,并不是太顺利,他们从天亮等到天黑,洛师郊外并不安全。

洛师外面竟然有大部/队路过,如今诸侯国虽然都是来奔丧的,但是其实奔丧是借口,想要扶持新王才是正经,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在曹刿的大军没有和他们汇合的时候,他们留在这里非常危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着了道,现在他们的队伍人很少,随便来个小国/家都能给他们穿小鞋。

大家等到黄昏,齐侯有些坐不住了,说:“咱们直接进城罢。”

众人很迟疑,留在这里不安全,进城也不安全,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众人一合计,还是打算入城,毕竟姬阆还有一些人脉在洛师中,只要能成功入城,就算是安全一半了。

众人顺着入城的人群走进去,前面的戒备虽然森严,但是他们打算装作是商贾混进去。

众人走到了城门口,接受排查,守城的士兵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行李,虽然严格,但是也不是一个一个的翻,正巧要天黑了,守卫是一天最松懈的时候,便挥手准备让他们入城了。

吴纠松了口气,刚要跟着众人离开城门,然而就在这时候,突听“站住!”一声厉喝,这声音还非常耳熟。

吴纠转过头来,就看到从洛师的城门上走下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官袍,却不是周国的官袍,而是鲁国的官袍,腰夸宝剑,昂着下巴就走了过来。

吴纠一看,冤家路窄,竟然是鲁国公子庆父!

鲁公令人驻兵,派兵护送胡齐的“私生子”入洛师,而那个领兵的人则是鲁国的公子,鲁公的庶长兄庆父。

庆父和吴纠齐侯的梁子,结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因为骊姬的事情,庆父还被鲁公狠狠羞辱了一番,这次带兵过来,乃是将功补过的。

庆父站在城楼上,本已经要走了,没想到往楼下一看,竟然看到了熟人,那熟人正是齐侯无疑了。

齐侯虽然乔装打扮,装扮的十分低调,穿着一身粗衣,然而他身材高大,再怎么低调也是鹤立鸡群,庆父从楼上一看,正好看到了他。

庆父看到齐侯,又看到他身边没什么士兵,顿时就兴/奋起来,他被吴纠齐侯摆了一道之后,基本失去了鲁公的信任,如今一看,正是将功补过的好时机,若是他能将胡齐的“私生子”立为新王,又能将齐侯和吴纠一并杀死,那么就是大功一件,鲁公都要看他的脸色。

庆父当即眯着眼睛,快速的从城楼上下来。

因为如今洛师大乱,很多股势力各自行/事,而鲁国是带兵进来的,因此门卫根本不敢招惹庆父,庆父俨然变成了地头蛇。

于是根本没人敢拦着庆父,还要巴结庆父,庆父高傲的从城楼上下来,笑着说:“看看,看看,这是谁啊?”

他说着,一挥手,鲁国的士兵快速列阵,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哗啦!”一声将他们围在这个中间。

旁边乔装的若敖六卒就要应战,吴纠立刻抬手说:“不要轻举妄动。”

士兵们训练有素,得到吴纠的命令,就算是鲁国的兵刃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别说动晃了。

若敖六卒的士兵立刻收手,庆父还以为他们怕了,慢慢走过来。

庆父笑眯眯的说:“没想到今日能与各位在这里重逢,当真是……缘分?”

齐侯冷冷一笑,说:“鲁公子,这是何意?洛师的城门,何时变成你们鲁国开的了?”

庆父幽幽一笑,说:“洛师的城门,自然不是我们鲁国开的,不过么……如今洛师之中总有一些乱臣贼子造/反,还有北面的戎人和狄人趁机入侵,意图混入洛师作乱,庆父身为周国的臣子,自然要为周国分忧,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贼子准备混进洛师!”

庆父说着,看向他们,分明就是在说他们是乱臣贼子。

齐侯冷冷的说:“乱臣贼子?”

庆父说:“正是!”

他说着,转头对鲁国士兵说:“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给本公子拿下!”

他说着,鲁国的士兵就要动作,快速冲过来,吴纠说:“鲁公子真会开顽笑,咱们与鲁公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鲁公子不认识寡人与齐公么?”

庆父大笑了一声,颇有小人得志的模样,说:“什么寡人?什么齐公?齐公在哪里?本公子怎么没看见!?本公子看到的,都是一些乱臣贼子!”

吴纠说:“鲁公子这是非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庆父说:“怎么?如今本公子就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能奈我何?不要废话了,将这些意图混进宫中的乱臣贼子,给本公子拿下,立刻斩首示/众!”

这个时候姬阆厉喝一声,说:“放肆!”

别看姬阆平日里很温和的样子,但是其实都是伪装的,姬阆本不是个温和的人,如今沉下脸来,虽然脸色苍白,但是也颇有威严。

姬阆厉声说:“大胆鲁公子,这里是洛师,天子脚下,你要抓人便抓人,成何体统?”

庆父看向姬阆,说:“体统?我鲁国便是体统!”

他说着,挥了一下手,那些士兵围过来,就在鲁国士兵快速围过来的时候,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洛师的城门口突然扬起一片尘土,一队人马快速从远处扑过来,隐约可见队伍中竖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齐字。

庆父本要装傻充愣的抓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路齐国大军突然冲过来,快速向城门扑过来,鲁国的士兵虽然已经将齐侯吴纠他们团团围住,然而那路齐军人/多/势/众,打头的竟然是齐国将军曹刿。

曹刿骑在高头大马上,冲进城门,就听到战马嘶鸣的声音,那匹高头大马还尥了一下蹶子,猛地一踢,差点踢到了庆父。

庆父想要躲闪,曹刿的长剑已经“唰!”的一下出鞘,剑尖儿冒着寒气,猛地点在庆父的脖颈上。

庆父根本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长剑搭住,瞬间不敢再动。

曹刿立刻说:“曹刿来迟,请君上责罚!”

齐侯这个时候幽幽一笑,眯眼看着庆父,说:“来的不迟,刚刚好。”

庆父本能将吴纠和齐侯的脑袋都割下来,然而谁想到曹刿的兵马竟然突然冲出来,因为如今周国没有天子,群龙无首,再加上众人以奔丧的名义随意进出周国,因此也没有人会特意向洛师禀报自己的兵马到底在哪里。

庆父还以为齐国的兵马在路上,毕竟齐侯和楚国的兵马放出了假消息,庆父本能立一个头等功,哪想到突然杀出一个曹刿来,将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齐侯笑着说:“公子庆父,如今你认得孤了么?”

庆父被曹刿的长剑搭着,有些冒汗,态度改变了一个对折,干笑着说:“这……这……庆父这些日子眼目有些昏花,方才没有看清楚,如今一见,果然是齐公,方才庆父有眼无珠,还请齐公见谅,见谅!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吴纠则是轻笑一声,说:“鲁公子,到底是您认不出来,还是不想认出来?”

庆父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满是僵硬,嘴角生涩的牵引着,说:“是……是一时没认出来,也请楚王见谅。”

吴纠拱手说:“不敢不敢,我小小楚国在鲁国眼中,不过是乱臣贼子,怎么敢让鲁公子见谅呢?”

这天气冷的厉害,庆父却急出了一头冷汗,两方对峙着,谁也没有松懈。

吴纠和齐侯他们现在人马多,完全可以趁乱直接宰了庆父,就用庆父方才的借口,说没认出来,当成是乱臣贼子,不过他们在城门口,来来往往许多人,有各路诸侯,也有平头百/姓,齐侯若真是宰了庆父,恐怕会和鲁国交恶,齐国鲁国又比邻,麻烦很大。

吴纠想着,便准备由自己来代劳,反正楚国离鲁国这么远,鲁国就是想要打过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吴纠刚要说话,却听马蹄声大作,这回是从城中而来,两队人马从城中扑过来,吓得百/姓赶紧躲开,其中一队人马竟然是周国的士兵,打头的是新上/任的单伯。

新上/任的单伯乃是单子正的同宗,单子正被驱逐出周国之后,单伯位置空缺,自然会从单家同宗中推举出一个人继承单伯的位置。

那新任单伯领兵而至,人数还不少,同时另外一队人马也有人打头,坐在马上的乃是虢国国君虢公丑了。

虢国就在周国旁边,乃是围绕着周国的同宗姬姓国/家之一,虢国虽然地盘子不够大,但是要比姬姓的虞国强盛很多,尤其是虢国的精兵,据说非常强大,训练有素。

虢公丑骑在马上,与单伯并肩而来,走过来,他年纪不小,胡子都已经花白了,一身的肉看起来养尊处优,此时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拱手说:“丑奉周国天子之命,前来迎接齐国国君、楚国国君、鲁国公子,还有周公,四位贵客前来为先王奔丧,新天子心中十分感激,四位一路劳累,还请先行到驿馆下榻。”

众人一听,因为虢公和单伯突然出现,看来这架势没办法打了,吴纠和齐侯对视了一眼,最惊讶的就要属姬阆了,姬阆皱眉说:“天子?何来新天子?”

虢公丑哈哈一笑,说:“周公有所不知,昨天夜间,天子临危受命,朝臣一致推举新天子登基,说来这位新天子,其实还与周公颇有渊源呢!”

姬阆皱了皱眉,他虽然说自己是来奔丧的,但是绝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了,姬阆做梦都想要做周王,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胡齐被杀,胡齐又没有直系子嗣,而自己是周公,乃是周国公爵,地位身份均是高贵,姬阆登基顺理成章,如今又有了齐国和楚国的援手,姬阆好不容易来到洛师,却听说又有新王登基了。

姬阆十分不屑,这几个月来,登基的新王数不胜数,根本不在乎这一个。

吴纠说:“敢问虢公,这新君到底是谁?”

虢公丑笑着拱起手来,说:“正是周公的小儿子!”

王子带!

众人都没想到竟然是王子带,姬阆也是一脸吃惊,王子郑则是一脸诧异的说:“是二弟?”

姬阆与王子郑之所以如此落魄,有一方面是因为王子带派兵追杀他们,王子带本是姬阆的亲儿子,是王子郑的亲弟/弟,却根本不管亲情,若不是王子郑命大,险些要丧命在亲弟/弟的剑下。

众人都没想到王子带竟然登基了,而且显然有虢国的支持,单伯则是代/表了洛师的兵马大/权,明显王子带也有单伯的拥立。

不过仔细一想,王子带不惜对父亲和兄长下手,为的不就是这个王/位么?王子带听说齐国和楚国帮助姬阆之后,肯定会急匆匆赶到洛师,先下手为强,先登基再说。

很多人都以为齐侯和公子纠争位的故事,是龟兔赛跑的故事,谁先跑到临淄城,谁就是新君,其实若不是因为齐侯在声望方面有高傒国懿仲的支持,在外交方面有公孙隰朋的支持,在兵马方面有王子成父的支持,就算齐侯先跑到临淄城,也会被人一刀宰了,因此登基的事情,绝不是谁先到便能占尽先机的事情。

看来这王子带还有一些能力,起码他目前控/制住了洛师内部的局面。

鲁公子庆父显然也大吃一惊,他拼命追杀齐侯和吴纠的时候,却被王子带抢了先机,虽然庆父也觉得,不少这么一个新王登基,推/翻就是了,但是单伯和虢公都站在王子带这边,显然王子带不简单。

单伯和虢公带兵而来,他们也不能在城门聚众闹/事,便都各自收兵,先到驿馆再作打算。

姬阆蹙着眉,脸色十分不好看,王子郑不知他在有心周王之位,还以为他身/子不舒服,便说:“父亲,您没事罢?”

姬阆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一路来到驿馆,虢公很快将他们安定下来,不过并没有离开,等单伯离开之后,虢公丑却一脸疑神疑鬼,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拱手对他们说:“齐公、楚王、周公,丑奉王命,还有一件万分机/密的事情转告。”

吴纠与齐侯面面相觑,虢公丑走进房舍,亲自将门掩上,又左顾右盼一阵,这才低声说:“其实丑是奉命转达王命的,新王想要丑转告各位,其实新王并不想要做这个天子,只是被/逼无奈!”

他这么一说,实在太假了,毕竟之前王子带不惜追杀姬阆和王子郑,自然是为了王/位的。

众人都不相信,就连王子郑也不会相信。

虢公丑却信誓旦旦的说:“众人有所不知,新王当真是被/逼无奈,才坐上了这天子之位,朝中大夫颓叔和桃子玩/弄政/权,要挟新王,想要摆/弄朝政,新王如今被/逼登基,知道自己朝不保夕,因此特意命丑前来秘密告之,新王请各位搭救。”

吴纠眯着眼睛,眼睛转了一下,随即说:“不知,新王这是要我们如何搭救?”

虢公丑见吴纠搭话,立刻说:“新王想请各位今天晚上,秘密入宫,商讨退位一说!”

姬阆惊讶的说:“退位?”

虢公丑连忙说:“是是,新王说自己无德无/能,绝不敢坐这个王/位,而周公您是我周国直系,地位尊贵,声名鼎盛,因此新王想邀请诸位进宫,秘密商讨退位予周公您的事情啊!”

虢公丑说的信誓旦旦,他说到退位予姬阆的时候,姬阆的眼神猛的亮了一下,不过很快眯着眼睛沉思。

吴纠刚开始还不太确定,但是听到虢公丑说到这里,已经十分确定了,王子带的诱饵的确很诱人,他明白姬阆想要什么,也明白齐国和楚国想要什么,一句退位,说的当真动听无比。

然而吴纠更明白王子带想要什么,王子带用锋利的鱼钩抛下了诱饵,就等着他们“秘密入宫”,然后……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姬阆不说话,王子郑担心的看着姬阆,吴纠则是伪装出一脸兴/奋雀跃的说:“退位,可当真?”

虢公丑见吴纠上钩,顿时觉得吴纠也不过如此,便说:“当真!当真!楚王您不知,新王坐这个位置,如坐针毡,时时刻刻都想要退位让贤呢!”

吴纠笑着说:“那好罢,今天晚上,寡人与众位,一定入宫!”

虢公丑见吴纠这么说,也高兴起来,连连作揖,很快就退出去了。

虢公丑退出去之后,齐侯亲自站起来,将门“嘭!”一声关上,王子郑十分担心,说:“楚王……”

他说着,齐侯已经走回来,挑了挑眉,笑着说:“二哥,虢公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打算消遣他?”

王子郑一脸吃惊,说:“消遣?”

吴纠只是轻笑一声,眯了眯眼睛,低声说:“他想退位,寡人不如他心愿,实在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