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张氏问他:“修房子和宅基地都要银子,你现在有吗?”
江敬全执旱烟的手顿了顿,低下了头。
三婶一听,就急了, 连忙说道:“要不了多少钱的罢?何况, 现在的房子每个兄弟都有份, 我看啊,无论谁出去,都要和划粮食、地的时候一样, 由余下几家凑钱给上。”
“这个提议好。”族长点头说道,“省的像是欺负了谁似的。”
如此一来,老四更没有理由拒绝,点了点头。
在座众人都没有反对的,这事儿便算板上钉钉了,只等江家给了宅基地的银子,再由兄弟几个帮忙修葺好,搬进去住。
没成想,刚拍板定下,就出了岔子——江敬全意外重伤,差点儿死在外头!
事情还得从他们村东边的二塘子说起。
村东有条河,名做花江。花江村便由此而来。二塘子的家在花江边儿上,从小是在水里泡大的,水性极好,捕鱼摸虾的本事一流。
成家之后,自然就做起了打渔的生意,时常出海,抓些海货换钱。
他跟江敬全关系不错,江敬全急于挣钱,便打算在他下次出海的时候,给他打打下手。
本来说好年后去的,但这不是决定起宅子了吗?虽然兄嫂们说会帮忙,可也不能盖了宅子就不过日子了。
新宅子肯定什么都缺,他又不能一直指望着兄嫂,便决定提前出海。
——年关将至,总要吃些荤腥,肉啊蛋啊的买不起,鱼和海货就格外抢手,年年有鱼嘛。
二塘子年前挣够了,年底其实想好好歇几天的,但禁不住江敬全劝他,最终还是同意再跑一趟。
两人也没有跑太远,只去了渔阳郡边儿上的泊阳湖。
泊阳湖名字里虽然有湖,实际上是片海,以梭子蟹名满天下。这个时候不是吃梭子蟹的季节,加上天气寒冷,风雪大,很少有人出海捕捞。
出发前,二塘子就和江敬全说了,若起了大风,定要折返,毕竟跟银子比起来,命更重要。
江敬全自然答应。
而到了决定出海的日子,一大早起来,那叫一个晴空万里,二人高兴极了,觉得天公作美,便带好工具,乘着船驶向泊阳湖。
因为人少,一网放下去,捞上来不少的鱼虾。挑挑拣拣,少说有三百斤的收货。
二人高兴,船越划越远。
等船差不多装满,决定回去的时候,海上突然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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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全出海之前没跟人说,家里人只当他和往常一样出去了,连找了两日,全都慌了神。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以致被人抬着回来!
“阿嬷,”二塘子跪在他们家院里,“对不住,我没能让四叔平安回来……冬日太危险了,我根本、根本就不该带他出海。”
他身边放着几个大网兜,里面是分类好的鱼虾和梭子蟹,鱼足有尺余长,梭子蟹更如海碗般大小。
四婶和小虎已是哭声震天,大虎站在门边,面上闪过沉重的神采,却咬着牙,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冷眼望着躺在那儿、面色苍白的江敬全,以及悲痛的母亲和幼弟。
仿佛人类的悲喜并不能触及他分毫。
“他自己要去的?”张氏几欲昏倒,根本就是在强撑,“为何,为何啊!”
二塘子悔不当初、痛哭流涕:“四叔没说清楚,但似乎、似乎是急着用钱,让债给逼的。”
刘桂云一噎,眼泪更加汹涌。
——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啊!
若她没有欠下二房那二十贯钱,若他们不用起宅子,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债?”张氏嘴唇翕动两下,下巴颤抖着,“哪有人逼他还债?”目光扫过三房夫妻的脸,“只是有人欺他老实,死心眼儿啊!”
陈小月瞬间低下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真的怕了。
老四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可如何是好?
张氏这话,顿时在刘桂云身上敲了一记。
两天前,陈小月说好要把二房挤走的,最后却让他们四房到破庙里去住。
问她,还支支吾吾说她假传消息。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忍无可忍,差点儿和她厮打起来,如今,四哥出事,明显和分家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陈小月这个毒妇,四哥何至于此?
刘桂云带着满腔恨意,闷不作声地拿了把剪刀,径自朝她冲了过去:“陈小月!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四哥能这样吗?今日我便和你同归于尽!”
陈小月吓的撒腿就要跑,结果却让刘桂云扯住了裤腰带,举着刀就要刺她。
“救命啊!”陈小月左闪右躲的,趁着有人拉架,偷偷踹了刘桂云一脚。挣开她之后,打算跑到自己房间里躲起来。
但她太着急了,踩到了一只逃跑的梭子蟹,脚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