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群臣皆上表贺礼,这一唱便是小半个时辰,那一摞礼单长得念不完,在座众人便只能认真地听着,生怕在御前失仪,惹了天子不快。

黎枝枝拈着酒杯,静静地等候着,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眸望去,正是对面坐着的萧晏,他今日穿着太子冕服,依然是浓重的玄色,襟口整齐,一丝不苟,纱灯明亮的暖光自他头顶落下来,给那俊美的眉眼打上一层薄薄的光,这让黎枝枝莫名想起了中秋那天的月色。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移开目光,黎枝枝忽然觉得耳边那太监的唱喏声都变得遥远起来:“……晟王妃……荣安县主萧嫚敬祝皇帝陛下万万寿岁,福寿永康,特进献青鳞髓墨一方,青玉十二生肖刻一套,远眺雪景图一幅,红珊瑚嵌玉石屏风一座……”

正在这时,容妃忽然笑吟吟地道:“上一次县主向皇上献图,皇上甚是喜欢,赞不绝口,臣妾听说县主又特意新作了一幅图,献给陛下,想来就是这雪景图了,不如趁此机会,让诸位也都细细观赏一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乍闻此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萧嫚,晟王妃坐在女儿旁边,低垂着头,脸色都有些发白,显得不安而紧张,萧嫚自是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在桌案下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

上方传来景明帝的声音:“可。”

少顷,便有两名太监捧着一卷画轴从殿外进来,躬着身子行礼,待请示过后,才小心地打开了那幅画,一幅雪景图缓缓展露在众人面前。

因是雪景,那画上有大片的留白,青山寥寥,崖上古松傲然而立,飞鸟绝迹,整幅画都透着一种孤傲清冷之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座下的萧嫚微微垂首,袖中的手紧捏成拳,指甲刺入掌心,带来些微隐痛,她不动声色的表情下,心思却转得飞快,萧嫚确实没想到这幅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展示,而且容妃方才的话也有些奇怪,仔细想想,当初也是因为她的提点,萧嫚才决定再次铤而走险,让人作出这幅画来。

不会有问题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她特意叮嘱了刘伶,不可直接临摹黎枝枝的画,而是要按照她的笔法,另画一张完全不一样的图,而且萧嫚之前还仔细检查过,这幅雪景图和黎枝枝那幅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一切都天衣无缝。

但尽管如此,在天子面前作假,萧嫚到底还是心虚,下一刻,她就打定了主意,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无论成与不成,都该悬崖勒马了,而那个叫刘伶的画师,终究是个把柄,想来是不能留了,至於黎枝枝,更是不能留……

正在这时,上方传来景明帝的声音,道:“诸位觉得此画如何?”

天子发问,众臣皆是纷纷开口奉承,有夸赞其意境深远的,也有夸赞笔法精妙的,都不愧是十年寒窗、翰林院里熬出来的文人,夸起人来没有一句重复的。

景明帝听了,微微颔首,道:“朕也觉得此画甚好,是你亲手所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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