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漫天的血网,也消失不见,只余下阵外的三人,和阵中的一人。
倒在血网旁边的冷子寒,愣愣的看着那个静静的躺在地上的女人,那姿态,如同秋叶一般静美。她死了,她却说,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最开心的一天?
一旁的百里惊鸿见此,看了君紫陌一眼,又复杂的看了冷子寒一眼,搂紧了昏迷中的南宫锦。
他知道,在她的心中,冷子寒有着很重要的位置,是生死之交。而君紫陌,是君临渊临死之前托付给她的,这两人,哪一个去世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尤其这种时候,她晕着,而自己这个保持着清醒的人,却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她,会怪他吧?
就这样想着。一人失神,一人害怕,一直在山林之中坐了良久,良久。
直到南岳的士兵来寻他们,才将重伤的冷子寒和已经没了气息的君紫陌带了回去。而百里惊鸿,则抱着南宫锦,跟着他们一起。
等到南宫锦幽幽转醒,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她一睁开眼,便觉得这场景十分的熟悉,第一反应,便是她又动了胎气。但,慢慢的感到自己的后颈一阵镇痛,是在提醒她刚才所发现的一切!冷子寒将她打昏了,然后呢?想着,她惊慌失措的起身,四面看了看。轩辕以陌听到屋内的响动,猜测她已经醒了,便飞快的进来开口:“主子,你好些了吗?”
南宫锦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又往四面看了看,顿时更加惊慌了。“他呢?”
按理说,她若是晕倒了,他一定会在她身边才是。但是现下他不在,会不会……
“皇上和冷公子受的伤都不轻,带着您回来之后,就先后晕倒了。尤其冷公子伤的非常严重,刚刚才脱险,御医说要好好的休养一阵。您是被冷公子打伤的,所以并无大碍!”轩辕以陌站在她的身畔恭敬的开口。
南宫锦点头,已然是放下心来。但是很快的,她便发现了以陌的神色有些吞吞吐吐,好似还瞒着她什么事,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轩辕以陌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她。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迟疑着开口:“主子,君紫陌……去了。”
“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什么叫她去了?”南宫锦有些嗔怪的看着她,这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主子,她是为了救冷子寒。噬魂大阵,原本就是要以命抵命,冷子寒将你和皇上推了出来,他若是想出来,必然是要人进去换的。君紫陌就那么闯进去了……”轩辕以陌越说声音越小,原本保护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责任,但是她不在便罢了,就连事后赶过去也慢了很多,最后累及了君紫陌这个近乎无辜的人。
南宫锦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的去了,是指……”
轩辕以陌咬唇,点了点头,不敢再看南宫锦的脸。
“怎么会?”她有些失神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榻上。
轩辕以陌赶紧上去扶着她,开口:“主子,你别这样,你肚子里面还有孩子,紫陌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她是带着笑的。”
说着,即便是外热内冷如轩辕以陌,竟然也落下了几滴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君紫陌相处了这么久,没事的时候便谈天说地说笑一番,那个丫头虽然是养在皇室的娇贵公主,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架子,还胆小如鼠,但到底是心地善良,所以她们两人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现下见她就这么去了,自然是难过。
而南宫锦,也慢慢的感到一阵晕眩!她自然知道以陌是在安慰她,而她心中的难过也更甚了。当初在北冥皇宫,她待自己那么好,帮了自己好几次,而那个如君子兰般高贵的男子,也于临死前将紫陌托付给她,可是她做了什么?
上官渃汐死了,君紫陌也死了!她一个都救不了,无能为力。“紫陌,已经确定没救了吗?”
她幽幽的开口问着,几乎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轩辕以陌沉吟了片刻,看着她的脸色开口:“主子,若她不是已经没了气,噬魂大阵是破不了的!”
“哦,我知道了!”南宫锦说着,忽然龟缩了起来,往床上一倒,抱着被子背对着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南宫锦,是轩辕以陌从未见过的!她一直就像是一个战神,无往不利,现下却这么颓然,她惊讶的开口:“主子,你不去看看她吗?”怎么,也该去送她一程的。
“等,等百里惊鸿醒了,我与他一起去!”南宫锦说着,竟然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轩辕以陌看着她这样子,心下担忧,却也不好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退出去了。
而侧卧床榻的南宫锦,在她出去之后,也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上官渃汐走的时候,她没哭,因为她要教惊澜学会坚强,可是君紫陌,那个善良的丫头,即便是嫉妒过自己,也没有起过坏心眼的丫头,就这么走了,她顿时感觉心都落空了一般。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随之,便是一阵脚步声,缓缓过来,而这脚步声,有一丝虚浮,显然来者是受了不轻的伤。
同时,也有一股淡淡的雪莲香飘了进来,她便也猜到了是谁来了。她头也不回的开口:“紫陌死了!”
“我知道。”他是亲眼看见君紫陌冲进去的,也是亲眼看见那个姑娘安静的躺在林间的,他如何会不知?
冷子寒为了救他们,独身留在阵中。而君紫陌,为了冷子寒,冲了进去。说到底,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他们。
他缓步走到她的床边,伸出手,触了触她的脸,一手的泪水。果然是哭了,他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怪我吗?”
“怪你?怪你什么?”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泪,转过身看着他。
白皙修长的指拂过她的发间,淡淡的道:“怪我自私,若是一开始,我便决定我留下,让你和冷子寒走,也就不会被冷子寒暗算,推出阵外。君紫陌自然也不会死,你也不必心怀愧疚。”只是,他不想离开她,不想,所以才犹豫了。
他知道,君紫陌的死,不仅仅是其本身给她的打击,还加上对君临渊的那一份愧疚。
她闻言,抬头看着他的眼,轻轻的开口:“你错了!我不会怪你,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纵使看起来我比紫陌要坚强,比她懂得要多,但在爱情面前,我同样也是一个可以为情疯狂的人!我也很自私,我不希望你有事,我情愿死的人是我,是紫陌,甚至是任何人,我都不会希望死的那个人是你!”
她从来都明白,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占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没有任何人能比他的位置更重。
这恐怕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对他表达她的在乎。也是在告诉他,他在她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我很重情义,甚至胜于重自己的性命。但情义再重,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也于同时,将一只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冷冷清清的声线缓缓的想起:“好了,别说了,想哭就哭。”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真的这么想,但更多的,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在心中庆幸,幸好有事的不是他,方能在紫陌的死之中得到半丝宽慰。更也许,只是为了说给门口的那个人听!
他这话一说,南宫锦刻意做出的那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模样,瞬间崩塌,揪着他胸口的衣襟,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
而门口,冷子寒捂着自己的胸口,忍着咳嗽之声,听着他们的对话。点漆般的眸中满是绝望与复杂,即便是送他们二人出阵,独自站在死亡面前,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小锦的意思,是自己的安危,比她的性命重要,但却远远不及百里惊鸿在她心中的份量么?
他从前便知道,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和那个男人所占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但他也一直自欺欺人,以为他们的位置,是等量的,只是地位不同。今日,听着她如此清晰的说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明了的呢?
原本以为已经从此了无波痕的,痛到麻木心脏,又蹙的疼了起来。绝望,满心的绝望,几乎压得叫他喘不过气,他倒退了几步,颓然的转身走了……
而他走后,南宫锦也从百里惊鸿的怀中出来,呆呆的看着门口。
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开口:“方才的话,是为了说给冷子寒听吧?”他听得出那语气中的一丝刻意,否则也不会还强调一句“情义再重,也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奇怪的是,分明就知道她是说给冷子寒听的,他却觉得好似是真的对自己说的,而且,心中高兴的情愫是那般明显。
南宫锦点头,开口:“确实是说给他听的,只希望他能早点解脱出来,才有可能得到幸福,也不会辜负了紫陌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