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将离错愕不已,看了看那勺子,又看了看他的表情,抿了抿唇,张口便将勺子里的粥给含入唇中,细细地咀嚼,品咂着那难以言喻的滋味,胸臆中满满地溢着甜蜜。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手喂她喝粥……
“这是你煮的?”将粥咽下去之后,她有些好奇地发问,见第二勺粥凑到唇边,便忙不迭地又接住。
有没有可能,这粥也是他煮的……
这粥,真好吃呢……
“这粥是我请月芽煮了送来的。”沈知寒回应得很诚实,手上舀粥的动作于一丝不苟中带着些微优雅,极难得地开口调侃她:“你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连药也没办法去煎,只能事事劳烦月芽,哪里还得空煮粥?”
这话,固然是说明她在昏迷之时一直抓住他的手不放,可另一个方面,也暗示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过。
“你可以把我的手掰开呀……”石将离被他调侃得白皙的脸迅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似乎感到有些羞窘不安,不由自主地小声反驳,可是心里的甜蜜却是越来越浓。
沈知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继续着手上舀粥喂粥的动作,没有说出他当时的惴惴不安——
他怕掰开她的手,就再也没机会握住了。
直到那一瞬,他才惊觉,失去的恐惧那般深刻的纠缠着他,令他后怕不已。
几曾何时,连死也不畏惧的他,竟然那么害怕失去她?
静静地又咽了几口粥之后,石将离突然想起了当时的一些情形,立刻忙不迭地开口追问:“那时你贴在那岩壁上做什么?山洪和泥石流来了,竟然也不逃?!”
“九穗禾。”他言简意赅地应了三个字,手上喂粥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见她一脸迷惘,似乎是一头雾水,这才细细地解释道:“前几日我在那岩壁的石缝里发现了一株九穗禾,已经结了八穂,算算日子,正好是……”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石将离便就低低地惊呼出声,打断他的话:“原来,你一直等在那里,就是为了等着它结第九个穂?”顿了顿,她气呼呼地撅着嘴,不敢苟同地以责备的目光看他,恼得几乎红了眼:“什么九穗禾这么了不得,能招得你连命也不要?!”
更重要的是,她将他的命视作珍宝,而他却只当草芥一般,怎能让她不气恼非常?
顿下了手里一直未断的舀粥和喂粥的动作,沈知寒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突兀地问出了个极为意外的问题:“小梨,你想生孩子么?”
若说之前被他调侃的红晕还未散尽,那这下子,她的脸可是十足十像那煮熟的虾一般,红得极为通透!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问她这样的问题……
好吧,其实这个问题于他的医者身份而言,实在是极为平常,可是……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石将离眼波盈水,半是羞半是涩,双颊泛出异常的红晕,仿佛一朵盛放到了极处的芍药花,令人心醉神醉。
好半晌,她才轻轻地点点头,不敢抬眼看他的神情,那酡红的娇颜上混杂着羞涩,窘迫,期待,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沈知寒悠悠地又开始继续手上那舀粥和喂粥的动作,言辞不急不缓,颇为平静:“你之前吃的那些所谓养身药,根本于你的身子没有半点好处。”
虽然知道当时是有人有心害她,可他却不想多管闲事,毕竟,那时他以为,对方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她无后而已,只要不是想要她的命,他就不想插手多管闲事。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袖手旁观错得有多么离谱——
只是,如今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当初是谁要谋害她了,只要有他在,便就不会再让丝毫的纰漏出现在她的身上。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而且,你连中过两次孔雀胆,若是没有九穗禾好好调养,若要怀上孩子,只怕很难。”
原来,九穗禾的效用是——
短短的时间里,石将离便就经历了如此令人目瞪口呆的诸多考验,她抬起头讶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有许多话想说,可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只是这么傻傻地看着。
她只道他那所谓的上山采药是想避开她,却不想——
原来,他一直等在那里,等着九穗禾结第九个穂,竟然是为了她!?
他连命都不要,竟然是为了她?!
而那时,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一定会选择同他在一起吧?
在什么也不确定的情况下,他竟然也肯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该要如何傲然于自己的眼光,竟是独独选上了一个这样的男子?
“那你也可以走别的路,用别的方法去采呀,为何么一定要……”虽然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可是,对于他的方法,她仍旧是不赞同的。
即便是为了她,他也不该这样枉顾自己的性命。他可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危急?任何一个极小的疏忽,便有可能让他命归黄泉!
她即便是旁观,也几乎吓停了呼吸与心跳。
他摇摇头,并未马上答复她,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更加暗沉,好一会儿之后才回应,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与往日一样,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九穗禾若是离了根,三个时辰就会枯黄干瘪,唯有在它还是青绿色时服下才会有效,越是趁新鲜服下,效果也就越好。”顿了一顿,他没有只字片语表现自己当时的决定,也没有诉说那方法的危险和艰难,只是压低声音用极简短的言语道:“若是走别的路,三个时辰之内,我赶不回来。”
石将离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的一个男子,她总是看到他表面的冷峻,却如今才真真正正感觉到他掩藏在冷漠面具下的心细如丝与温柔体贴。
见她不说话,他淡淡地继续解释,镇静得听起来似乎有些木讷,眸光中多少也带着点不自然的局促:“带你回来之前,我便把九穗禾喂给你吃了。因着你身上有伤,与药效相抵,所以才会高热不退,昏迷了这么久。”
一时感到手足无措,石将离赧然之余,脸渐渐发起烫来。“我真的可以怀上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后,勉强稳住了情绪,问得很是认真。
“好好调养,一定可以的。”他将盛了粥的勺子凑到她的唇边,答得很是平静,可其间却有着令她全心信任的笃定。
一口一口地吞咽着他喂进她嘴里的粥,直到那一整碗粥都入了她的腹,她才仰起脸对着他轻笑——
“沈知寒,我想要生你的孩子,好么?”
他愣了一愣,没有经过思考便就本能地应了一声:“好。”可待得他反应过来之后,他才骤然惊觉她问的是什么,而自己答的又是什么。
这是奢想吧?
他真的有资格得到这一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