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还没有来,江无渡捉着她的手腕把脉,只摸到一片冰凉。
江忱自始至终只哼哼了那一声,最后脸色苍白,鬓发散乱地伏在江无渡膝头,“我什么也没有瞒过皇叔,只有这一样,我堪堪瞒过了你。”
江无渡知道她什么意思。
提前藏在牙后的毒药,深夜纷乱的宫城,还有她回宫以后月余的曲意承欢。
他冷笑出声。
却有眼泪落下来,又急又快地划过脸边。
“江忱。”他沙哑着嗓子唤,一声声的,仿佛在督促这人别睡去一样。
江忱兀自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太医令赶来时,一脚踏过门槛,整个人就跟着药箱摔进了殿里,抬头就撞见榻上,新帝怀里揽着个人,正音调低沉喑哑地唤着“江忱”。
风雪吹透宫城,分明是新春才过,万物初始的时节。
却只剩下被烧成断壁残垣的狼藉满目。
江忱再醒来时,已是叁日后。
抬眼就是一双憔悴的眼,已生出红血丝来,正定定地瞧着她。
随着她睁眼的那一刹那,那眼里闪出两点泪光来,一抿即灭。
“你下地狱来陪我了吗?”
江忱一笑,哑着嗓子问道。
她开口把自己都吓到了,音色低沉地仿佛吞了一口沙子卡在喉头,带着风过残枝枯叶的凄清,沙哑低沉的仿佛老妪。
“你怎么还舍得叫我活着?”
江无渡却只是低着头看她,半晌,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碰一碰她的眉眼。
江忱死过这一次,洒脱许多。
任他冰凉的指尖抚过眉骨,露出残忍的微笑来:“小叔叔,为什么不杀我,我把你毁成了这个样子,无论你是不是皇帝,我都很该死。”
江无渡却只回答说:“谢氏的族老一齐递了请罪的折子给我,说谢琅不肖,已把他除名族谱,一任我处置,他父亲也递了辞呈和请罪的折子上来,说有此不肖儿,万死难辞其咎。”
“只是让我看在他年纪尚幼的份上,请我饶他一命,又说愿意代他受过,无外乎拿他麾下将士朝我施压,要我轻放他。”
江忱默然地点了点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江无渡眉眼间带着点怒气,却终究不忍心冲眼下的她发火,只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卑微至极的话来:“江忱,你不问问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好歹也问问他是怎么过的。”
他那么辛苦地搜肠刮肚,要替江忱找一个在这世间活下去的理由或是寄托。